完璧书坊就位于清河坊的一条不甚热闹的街道上。张岱虽然是绍兴人,但是在杭州寄寓多年,他又是个好游玩之人,时时在街头巷尾寻访古迹,哪怕是穷街陋巷也要一游。所以对城市环境非常的熟悉。他知道这个地方附近有一处很大的废园。要开一座大书坊,多半就是在这废园的上面了。
轿子刚走到街口,他们便认出了完璧书坊――的确,这完璧书坊实在是太特殊了,以至于一眼就能从周围的房屋中认出来。
一座有着半圆形屋顶的石建建筑矗立着,石造拱形大门坐落在三层石台阶上。门面不大。因为房屋不是按照中式房屋的以柱开间的模式建造的,所以也说不出是几开间的门面。吴芝香估计着也就是二开间的摸样。
大门不设门板,只是一扇拱形大门,门其实并不高,但是石材的装饰和两边的石雕花纹使得它看上去气势巍峨。大门旁悬着一块木制的竖板,白底黑字写着“完璧书坊”几个宋体字。除此之外就别无装饰了。招牌虽然素淡的近乎寒酸,但是配合着这扇大门,却显得十分庄重。
大门这会敞开着,门两侧的台阶上摆着两个巨大的花盆,栽种的却是绿得发黑的铁树,长得很是茂盛。众人心中纳罕,不知道算是什么调调。
文怀笑道:“我看着澳洲风俗奇!哪有人拿着大铁树种盆里,还这么一左一右的供在大门口的?”
张岱笑道:“这里面或许另有深意。”说着他看了一眼招牌上的“完璧书坊”四个字,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一干人拾阶而上,门内早就迎出了几个伙计,上前热情招呼。张岱笑道:“你们不用招呼。我最厌有人啰嗦。”伙计们见他们来头不凡,赶紧都一个个退去,只留下一个机灵的在旁伺候,随时听候吩咐。几个人不以为意,走入门内。只见大门内当门便是一座整面大玻璃屏风,除了大理石的基座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玻璃屏风上用磨砂打磨出大幅的山水。张岱学识极渊博,稍稍一看便知这是宋人江参所绘的《千里江山图》。
“他们倒是时时刻刻不忘祖宗。不过这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宋人的建筑。”张岱心中暗想,玩弄着手中的扇子。
屏风后,便是店堂。张岱经常出入各种书坊。书坊因为客户都是读书人,所以在陈列摆设上都极尽巧思,为得就是博得文人墨客的好感。
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书坊:不似个铺子,倒像座大厅一般。从外面看,正门不甚宽阔,但是内里的面积却很大。厅内没有立梁柱,圆形的石制拱顶下用铁链悬着黑铁铸就的枝形大吊灯。厅堂两旁的墙壁上开着许多高大的窗子,周围装饰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花纹图案。窗户上全部镶嵌着大块的玻璃。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投射出一个个光影。
店堂里的光线充沛,使得习惯于房内幽暗光线的士子门不由自主的眨起了眼睛。吴芝香是见惯了澳洲人的房子形式的,但是紫字号的房屋还是在传统建筑基础上改进的,不似这般彻底的重起炉灶。因而也觉得很是新鲜。
“这哪里是什么广里人,肯定是个货真价实的澳洲人!”这个念头从他的心头掠过。然而他不露声色,澳洲人眼下在大明省份特殊,揭破与否都担着莫大的干系,干脆来个装不知道最好。
“真是豪奢!”文怀不由得咋舌,“光这些大玻璃,就要多少银子!就算宫里只怕也用不起……”
说到这里他自觉失言--闭嘴不言了。
张岱却不在意:“这许多的大玻璃,只怕有钱也没处寻觅去!千里迢迢从广东运来,就这路上的花费就骇人听闻了!”
吴芝香却知道玻璃对澳洲人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他听人说过:澳洲人在临高有很大的玻璃作坊,每天都能造出无数的玻璃来。在临高,就算是一般的商户也都装了玻璃窗户。
只听孙淳说道:“玻璃不过是有钱罢了,只是这厅堂、这圆顶,即不用一根梁柱,全系石头拼砌而成,不知道是如何架起得?”
张岱倒是不以为意:“这是西洋人的造房之术,倒不是澳洲人的绝学。我见天主堂的房子也是类似的建法。仔细想来,这不和河上的石拱桥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我们用来造桥,西洋人拿它造房子罢了。”(。)(。)
PS:
《孟子正义》系清人焦循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