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霖虽然不能走动,由两个家人抬着,也在藏书楼上下转了一圈,感慨之情溢于言表。他是临高土著,又是唐代建县至今唯一的进士,对本县的文气一贯重视。只是临高向来人少县穷。维持几个书院义学尚且困难重重,何况搞藏书这样耗资巨大的事情。古代的读书种子是要靠钱堆出来的――明清的两江地区文风极盛,盛产进士、状元并非偶然,也非简单的“人杰地灵”,而是当地的经济水平所决定的。
这个藏书楼虽然规模不大,难得澳洲人对临高有这番心意!在他看来,澳洲人捐建这个藏书楼的意义比他们在县里剿匪、修路的意义都要大得多――属于“百年大计”。这不由得让他对穿越集团的目的又产生了疑问。
在此期间,熊卜佑和手下的人一直在观察与会者的表情和举动。
这其中有几个是在政治保卫总署里挂过黑名单的,包括黄守统的二儿子――他是县里正儿八经的廪生。这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肌肉发达的年轻读书人在整个剪彩和参观过程中一言不发,眼睛却不断的四处张望。显得十分的警觉。
看他的面色和肌肉,以及偶然露出的青筋暴起的大手,熊卜佑知道此人绝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这个人干过农活,上过战场,杀过人。意志坚定,又有知识。熊卜佑觉得自己还是很欣赏他的:如果大明的读书人都是这样的,而不是一天到晚空谈性理,中国近代历史的发展或许就不会进入倒退的状态。
多数人完全是打酱油的轻松状态,一边四处游走,一边高谈阔论,熊卜佑在茉莉轩的大树下摆下长桌,铺着桌布。按照招待会的模式,桌子上的托盘上放满了玻璃杯,四个西式小酒桶里装得是不同口味的格瓦斯:薄荷、柑橘、菠萝蜜和绿茶,边上有大号的保温桶。里面装着打碎了的冰块。有夹子可以随时取用。
除了格瓦斯,也准备了普通的茶水,一盏盏装好茶叶的茶盏整齐的排列着,几个藤壳热水瓶一字排开。谁有需要就可以马上泡茶。
熊卜佑还从国民学校要来了一批学生,专司服务工作。胡青白原打算派些漂亮的女生来,熊卜佑觉得还是不要让女孩子露面了,免得给这伙酸腐的读书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来得就全是比较端正的男生。
士子们对招待方式感到好奇,至于全新口味的冰冻饮料更是让他们趋之若鹜。提供格瓦斯的桌子前立刻排起了长队。相比之下,热茶这边就显得冷冷清清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对热水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热水瓶不比镜子属于可有可无的东西,古人用热水很不容易,虽然有保温的茶壶套、灶头上的“汤罐”之类的设备,但是每到要用热水还是得现烧。但凡有钱一些的人家,家中总是常备着焖着火“风炉”。所谓风炉就是烧炭的小炉子,用炭火火力猛的特点,随时可以打开炉门烧水。一般人家,买不起风炉用的木炭。只好用半温不热的水。
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前半叶的中国农村,能够销售出去的现代工业品寥寥无几。唯一堪称成功的只有火柴和煤油灯。然后就是热水瓶了。后者起码在较为富庶的地区的农村得到了推广。
由此可见这东西在大明还是能打开一定的市场的。
熊卜佑观察下来,士子们穿越集团的观感是“饶有兴趣”,也有“羡慕”,有一些态度严肃,但是明显带有敌意的没有。开幕仪式上刘进士的态度有松动。看来对他的笼络有门!不过,刘进士的态度还是很分明的,在整个仪式上,除了对本地官员、读书人的问候略作应答之外,对他的问候只是略略颔首示意而已。不交一词。
这老头对我们还是有一定的疑虑的。熊卜佑想。不过,我们这里的糖衣炮弹多得是。
这边吴明晋看到县里的举人、秀才们差不多都到齐,貌似没人“投贼”,松了一口气。他把王赐叫到一边。低声问他:髡贼有没有招纳本县的读书人的举动?这次重修茉莉轩,髡贼们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比如要本县的士子去做什么事情之类的。
王赐赶紧说对方重修茉莉轩和县学是无条件的,没有提任何要士子们出来做事的要求。吴明晋脸上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气来,又反复盘问了几次,把王赐闹得很不高兴。最后冷笑一声,道:“士子们都在外面,下官这就把他们叫进来,明府不妨自己来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