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单上还有马千瞩撰写的一些处理意见。分派战利品给谁这不是马甲的事情,他要干的是确认哪些战利品可以归属穿越集团所有,哪些则不能属于,同时给出法律的依据来。
“季安,你觉得马督公的这部分处理意见怎么样?”马甲把文件递给季安。上面罗列的将货物还给还活着的货主;货物遭到损失的货主可以根据其损失状况酌情发给路费盘缠之类的处理意见。
“不错啊,考虑了保护受害人的权益。”
“的确不错,不过他这个做法,是一种恩赐,而不是法律。”马甲侃侃而谈。
“啥?”季安大惑不解,马督公的处理意见应该说照顾方方面面都很到位了,已经和过去“砸烂一切”的论调不大相同,怎么得了这么个评语?
“嗯,恩赐,利用手中的行政权力进行的恩赐。”
季安说:“明白了。一件难事靠得是法院判决就办下来是依法办事,如果是领导批条子,打电话发指示才办成,就是行政权力的恩赐。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为什么大家喜欢有事找媒体?上了媒体,容易引起舆论关注,舆论一关注,领导也就跟着关注了。说白了就是法律缺少权威。”
行政威权大于法律的局面自古以来一直延续至今,现代时空虽然在形式上有了司法系统,但是国人并不把它看作是独立的,还是看作政府行政体系的一部分。所以才会闹出“上访”这个产物来。也可以说上访制度本身就是对法律体系的否定。
马甲批判了五分钟这种行政司法不分家的局面之后,总结了一句:“从今天开始,琼州海峡上无秩序、无法律状态即将得到彻底的改变!”
季安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一直犯嘀咕,虽然自己当上海关的正职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过这海关啥时候才能有业务呢。真是萧条啊。
马甲对季安的感受一点体会不到,立马投入到处理这次海盗事件中去了。他首先联系了司法所的人马也就是所谓的“法学俱乐部”的一票人。
在机构改革中,凡是法学出身,又没什么具体技能的穿越众,被统一丢到一个司法所的编制里。这个司法所其实一点不管司法事务,具体说起来,它比较类似专门养人用的某种“研究所”,然而实际上这里是不养闲人――上班就是看报纸喝茶,再写几篇论文之类的美事是在穿越集团里是不存在的。所谓的司法所其实就是给这批人确定个“单位”便于管理。里面的人时常会被各个部门征发。比如董时叶就会常常被“借调”到远程勘探队去干活。这还算好的,没有技能的人经常会派到建筑工地干活――虽然不需要挖土,而是搞搞施工监理之类的事情,大伙觉得还相当的丢面子,俺们好歹也是本时空的法学精英。
这群法学精英里混得最好的是莫笑雨,不知道他靠了什么法子搭上了文徳嗣的路子,机构改编的时候就成了轻工业部部长。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经常看见他背着个马千瞩最喜欢的公文包款式――绿色帆布挎包去开会。一群人嗤之以鼻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妒忌万分。
对现状不满的结果就是搞小集团。这群人已经在私底下聚会了好几次。还建立了个“法学俱乐部”,目标自然是“推进法制化进程”――这是属于比较崇高的目标;当然,法制化进程一旦开始,他们那些无人问津的法学知识也就变得有用了――这是比较现实的目标。
马甲在没有到海关之前,也挂在这个单位里。他被委任为海关关长的那天,司法所里的一众人还给他开了送别酒会。
马甲下班之后,给司法所的一众人打个电话,约他们在农场的咖啡馆见面――这地方现在成了穿越众们的主要聚会场所。
食堂根据萧子山的指示搞了个类似茶馆的地方,销售茶水、清凉饮料、香烟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食之类的东西供应穿越众平时消闲用,只收点券。这地方很快就被人叫做“咖啡馆”了,其实里面根本不卖咖啡。
马甲来到咖啡馆,一屁股坐在红木吧台前的黄花梨木的圆凳上,沼气灯的火光幽幽得落在依然留有水渍的柜面上,一个个的圆酒桶整齐的排列在柜台里面的木架上,上面的铜制龙头擦拭的闪闪发亮――酒桶都是地道的欧洲货,来自英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去澳门的贸易团有一次看到当地在贱卖难船上的货物就买了回来,用来储存酒类
咖啡馆里播放着轻柔的,有些走调的的音乐,这是某人带来的电唱机在播放胶木唱片。要不是柜台后面的女招待的土布衣服和古典式发髻,倒还挺有情调的。
当初萧子山下令搞个茶馆的时候,因为听说里面有女招待员,众男都兴奋了一阵,后来才发觉只是个女的售货员而已,而且眼尖的人发现:这不就是食堂里专门烧大锅菜的几个土著中年妇女嘛。害大伙白高兴了。
马甲对这种花样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咖啡馆是个能聚在一起谈谈事的地方,这里来的人不多,也比较安静,便于谈事。更僻静隐秘的地方当然还有,但是马甲觉得自己这伙人做的事情是上得了台面的,用不着象陆军里的某些人搞的小团体那样故作神秘――以为没人知道,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聚会更显得自己和自己的事业“光明正大”。
“格瓦斯一杯!”
“来杯红茶菌吧”招待员大妈很热心的问。
“不喝。”其实他也不怎么爱喝马公和女王特别喜爱的格瓦斯,但是眼下只有格瓦斯喝起来有点啤酒的感觉。咖啡馆里供应的另外一样玩意是红茶菌,这玩意喝起来倒还行,卖相太恐怖了。
“来包连心红薯干吧。”
“不要,这玩意酸心。”
“要不这里有博铺鱼干,是最好的马面鱼烤得――”招待员大妈继续热心的推销商品。
马甲继续表示否定,在博铺最不缺的就是鱼虾。
招待员最后亮出了杀手锏:“有油炸花生米,农场新收得花生。要不要?”
“来一碟。”农场在河岸砂土地上种植的花生收获了,因为主要做油料作物用,食堂里从来没供应过,想不到咖啡馆里居然有。算不算是变相卖“高价商品”呢。
马甲从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张点券来――他每月领到手的现金点券早就花光了。不过这里可以记账消费:当班的女售货员要了他脖子上挂得身份牌,一笔一画的抄下了上面的号码和编号。再记上消费金额,让他签个字。到月底的时候自然会在在他的账户里扣除。至于账户里现在到底有多少数目他压根懒得过问。
红薯格瓦斯喝起来有些酸,不过泡沫丰富,这里卖的格瓦斯是泡在井水里镇凉过的,口感清凉。不失为消暑的好饮料。油炸花生的味道很熟悉,一下把旧有的回忆都勾引起来了。正在唏嘘间,只见几个宅男模样的穿越众一一进来和他打招呼。来人正是“法学俱乐部”的成员。
先到的是个叫安熙的宅男胖子――他是属于少数在这一年里吃得差,干苦活,却还依然保持着伟岸身材的人物。但是安熙混得很不如意――他在现代时空学的是法学理论专业方向的,被执委会中的不少人视为“废物中的废物专业”,仅次于宪法与行政法专业,后者因为带个行政法,还受执委会高看一头。
这一年来他基本就是在码头上干活。虽然安熙心里一直对执委会的对待他的这种态度耿耿于怀,但是干活还算卖力,时而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是革命螺丝钉”以及“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这两句大众俗语挂在嘴上,不时还会为执委会的一些引起异议的政策辩护。安熙以为执委会看到他无比端正的态度,多少会给他一个不错的领导岗位干干,结果差不多一年过去了,他这块金子还在码头上当货运监理员。这下他的心理严重失衡了,居然立刻加入了法学俱乐部这干过去他不大愿意接近的小团体。
安熙一加入就很卖力,不但四出去串联法学背景的穿越众,还搞了个俱乐部共同纲领之类的东西。原本陷于清谈局面的法学俱乐部有了这样一位人物的加入,显得有活力多了。在一次俱乐部的会议上,他提出“天下法学是一家”的理念,把所有有法学专业背景的人,不管他从事什么工作,都吸收进法学俱乐部。
“象莫部长这样的人,就应该请他经常来我们俱乐部发个言什么的,请他当名誉顾问也不错的。”
此外还有搞印刷出版,兼营审讯工作的周洞天;在计委任职的程栋……其实仔细数起来,穿越众里有各种法学学位的人还是不少,也很有几个身居要职的人物。
“我们法学俱乐部不能搞成‘低调俱乐部’,”安熙在一次聚会中口沫横飞的说道,“要把有地位,有社会活动能力的人都吸收进来才能形成有力的‘院外集团’,否则一群人一天到晚喝酒说怪话能有什么结果?大家总不能指望马甲的好运气再突然降临一次吧?”
马甲被突然提拔当海关关长的确是很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