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妖邪败阵逃生,回归本宅,众妖接到宫中,鳜婆上前问道:“大王赶那两个和尚到那方来?”妖邪道:“那和尚原来还有一个帮手。他两个跳上岸去,那帮手轮一条铁棒打我,我闪过与他相持。也不知他那棍子有多少斤重,我的铜锤莫想架得他住,战未三合,我却败回来也。”鳜婆道:“大王,可记得那帮手是甚相貌?”妖邪道:“是一个毛脸雷公嘴,查耳朵,折鼻梁,火眼金睛和尚。”鳜婆闻说,打了一个寒噤道:“大王啊!亏了你识俊,逃了性命!若再三合,决然不得全生!那和尚我认得他。”妖邪道:“你认得他是谁?”鳜婆道:“我当年在东洋海内,曾闻得老龙王说他的名誉,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混元一气上方太乙金仙美猴王齐天大圣,如今归依佛教,保唐僧往西天取经,改名唤做孙悟空行者。他的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大王,你怎么惹他!今后再莫与他战了。”
说不了,只见门里小妖来报:“大王,那两个和尚又来门前索战哩!”妖精道:“贤妹所见甚长,再不出去,看他怎么。”急传令,教:“小的们,把门关紧了,正是任君门外叫,只是不开门。
让他纠缠两日,当他回去的时候,我们却不自在受用,唐僧怎么办?那些小妖们一起搬石头,塞泥块,把门紧紧关上。八戒和沙僧连声叫不出来,呆子心急,就用钉钯敲门。门已经紧闭得牢不可破,被他们用钉钯砸破了门扇,里面却都是泥土和石块,高高叠起千层。沙僧看着说:“二哥,这怪物害怕得很,闭门不出,我和你先回河崖上,再与大哥商量怎么办。”八戒依言,径直转到东岸。
那行者半隐半现地,提着铁棒等着。看见他们上来,不见妖怪,立刻飞下云头迎到岸边,问道:“兄弟们,怎么没上来?”
沙僧说:“那妖怪紧闭家门,再不出来见面。当二哥打破门扇看时,里面都是泥土和石块堵住了。所以不能打斗,于是我们来找哥哥商量,再想办法救师父。”行者说:“这样看来确实没什么办法。你们两个在河岸上巡视,不能让他跑到别处去,等我去找。”八戒问道:“哥哥,你要去哪里?”行者说:“我要上普陀山拜见菩萨,看看这妖怪的出身和名字。找到他的祖居,抓住他的家人,围捕他的邻居,然后再来擒拿他救师父。”八戒笑道:“哥哥,这样做太麻烦了,耽误时间。”行者说:“不管你觉得麻烦不麻烦,耽误不耽误!我去就来!”
大圣急忙展开祥光,离开河口,径直前往南海。半个小时后,已经能看见普陀山了,他低下云头,飞到了普陀山上。只见二十四路天神和山神、木叉行者、善财童子、捧珠龙女,一起前来迎接,向他施礼道:“大圣你来了?”行者说:“有事要见菩萨。”众神说:“菩萨早上就出洞,不允许人随行,自己进了竹林观赏。知道大圣今天必定会来,吩咐我们在这里等候迎接,但不要见他。请你在翠岩前暂时坐下,等菩萨出来,自会有安排。”行者听从他们的话,还没坐下,又见到善财童子上前施礼道:“孙大圣,之前多谢你的好意,菩萨不弃收留,早晚都不离开左右,专心侍奉菩萨的莲台,你对菩萨确实好心。”行者知道是红孩儿,笑道:“你之前被魔业迷惑,今天得到好结果,才知道孙大圣是好人啊。”
行者等待已久,心急地说道:“各位请向内传报一下,若是太迟了,怕会伤害到我的师父的性命。”诸天道:“不敢报告,菩萨吩咐我们只能等他自己出来。”
行者性急,哪里等得,急忙一跃向内走去。哎呀!这个美猴王,性急得像只城市的鹊鸟。诸天挡不住他,想要往内走。他大步进入深林,睁眼偷窥着。
远远观望救苦尊者,盘坐着衬衣斑驳的竹篮。慵懒地没精打采地不爱整理容颜,容貌十分美丽。散乱地梳理着一团乱发,头上没有戴饰物。身着素蓝色袍子,紧贴身体的小袄束缚着。随意地束起锦裙,露出赤裸的双脚。肩上没有华丽的带子,双臂精光可见。玉手拿着钢刀,正在削着竹皮。行者看到,忍不住厉声高喊道:“菩萨啊,我是你的弟子孙悟空,我虔诚地朝拜。”菩萨指示:“在外面等候。”行者磕头道:“菩萨,我师父有危险,特地前来拜问通天河的妖怪的来历。”菩萨说:“你出去等我出来。”行者不敢强求,只能走出竹林,对众诸天道:“菩萨今天又重置家务了,为何不坐在莲台上,不梳妆打扮,不愉快,在林中削竹皮做什么?”诸天说:“我们也不知道。菩萨今早出洞时,没有打扮,就进了林子里去了,又吩咐我们在这里等候大圣,肯定是为大圣有事。”行者束手无策,只能等待。
过了一会儿,只见菩萨手提着一个紫竹篮子走出林子道:“悟空,我们去救唐僧吧。”行者慌忙跪下道:“弟子不敢催促,请菩萨穿上衣服上座。”菩萨说:“不必穿上衣服,就这样去。”那菩萨抛下众天神,骑着祥云飞上天空而去,孙大圣只得紧随其后。瞬间,到了通天河界,八戒和沙僧看见说:“师兄性急啊,不知在南海乱嚷乱叫,甚至把一个未梳妆的菩萨逼过来了。”话还没说完,他们已经来到了河岸。两人下拜道:“菩萨,我们多次擅自行动,有罪!有罪!”菩萨解下一个束着袄子的丝带,把篮子拴住,提着丝带,半踏云彩,把篮子抛入河中,然后用丝带扯着,口中念着咒语:“死去的离开,活着的留下,死去的离开,活着的留下!”念了七遍,把篮子接了起来,只见篮子里亮闪闪的金鱼一条,眼睛闪烁鳞片闪闪发光。菩萨叫道:
“悟空,快下水救你师父啊。”行者说:“我还没抓住妖怪,怎么救得了师父?”菩萨说:“这篮子里就是啊。”八戒和沙僧问道:“这条鱼怎么有这样的本事?”菩萨说:“它本来是我莲花池里养大的金鱼,每天浮头听经,修炼出了一些本领。那个九瓣铜锤,原本是一朵未开的莲花,被它运转炼化成了武器。不知是哪一天,海潮涨上来,来到了这里。我今天早上靠着栏杆看花,却没有见到这家伙出来拜见,推算指纹,算出他在这里成妖,害你师父,所以没来得及打扮,运用神功,织了个竹篮子来擒他。”行者说:
“菩萨,既如此,我们等一会儿,叫陈家庄的信徒们来,一起看看菩萨的神体:一方面是留下恩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信众们相信并供养。”菩萨说:“也好,你快去叫他们来。”八戒和沙僧一起飞奔到庄前,高声喊道:“大家来看活观音菩萨!大家来看活观音菩萨!”庄上的老少男女们都冲向河边,不顾泥水,全都跪在那里,磕头礼拜。其中有善于画画的人,传下影像,这就是鱼篮观音现身。当时菩萨就回到南海去了。
八戒和沙僧分开水路,直接去寻找师父在水鼋的住处。原来那里的水怪和鱼精都已经死亡。他们进了后宫,揭开石匣,背起唐僧,离开波涛,和众人见面。那陈清兄弟磕头道谢:“老爷不愿听我们的建议,导致我们受如此之苦。”行者说:“不用多说了。你们这个地方的人们,明年再也不用祭祀了,那个妖怪已经除掉了,再也不会有伤害。陈老兄,现在麻烦你一下,快找一艘船,送我们过河。”陈清说:“有!有!
有!”他们便让人解开桅篷和船桨,庄客们听到这话,都高兴地离去。有人说我买桅篷,有人说我办船桨,有人说我提供绳索,有人说我雇水手。他们正在河边争吵不休,突然听到河中间传来声音:“孙大圣不要打船了,浪费他人财物,我来送你师徒们过去。”众人听到这话,个个感到惊慌,胆小的回家了,胆大的战战兢兢地留下来观看。不一会儿,水中钻出一个怪物来,你猜长什么样子:方头神物非凡品,九助灵机号水仙。拖着尾巴能延长寿命,潜身静藏在百川深处。它翻波跳浪冲向江岸,享受着朝阳和海风的沐浴。
修养内力,拥有灵气,多年来粉刷头上的癞头鼋。老鼋又喊道:“大圣,不要打船了,我送你师徒们过去。”行者挥舞着铁棒说:“我要打死你这个孽畜!一旦到岸边,我就把你打死!”老鼋说:“我感激大圣的恩惠,愿意善心相助送你师徒们过去,你为什么要反过来打我?”行者说:“你对我有什么恩惠?”老鼋说:“大圣,你不知道这底下的水鼋之地,就是我的住所,从历代传承到了我这一代。我因为省悟了本性,养成了灵气,在这里修行。可恶的妖怪九年前海啸时来到这里,他凭借凶悍的力量与我争斗,伤害了我的许多后代,夺走了我的很多亲人。
我和他打不过,只能让他白白地占了我的巢穴。现在得到了大圣的救助,得到了观音菩萨清除妖氛、除掉怪物的指示,我的住所又还给了我,如今我和我的家族团聚,不再需要忍受泥土和泥巴,可以回到以前的地方住了。这份恩情重得像山丘一样高,深如大海。不仅我等受益,还有这庄上的人们,免去了年年祭祀的苦难,救了多少家庭的儿女,这真是一举两得的恩情啊!难道不应该报答吗?”行者听了笑了起来,收起铁棒说:“你所说的是真情吧?”老鼋说:“因为大圣的恩德深厚,怎敢虚谬?”行者说:“既是真情,你向天发誓。
”那老鼋张开红嘴,朝天发誓说:“如果我不真心送唐僧过这个通天河,那我就化为血水!”行者笑道:“你上来吧,上来吧。”老鼋踩近岸边,一跳就爬上了河岸。众人近前观看,看见了一个有四丈围圆的大白盖。行者说:“师父,我们就从它身上上去,渡过去吧。”三藏说:“徒弟啊,那层冰厚寒冷,还是——,何况这只鼋背,怕不稳当。”老鼋说:“师父放心,我比那层冰厚寒冷,稳定得很,只要不歪斜,就一定成功!”行者说:
“师父啊,所有众生,都会说人话,绝不会说谎。”他吩咐道:“兄弟们,快把马牵来。”
当他们到了河边,陈家庄的老幼男女,齐来送行。行者指示将马牵过来,让唐僧站在马颈的左边,沙僧站在右边,八戒站在马后面,行者站在马前面。又怕那只鼋不礼貌,他解下虎筋绦子,穿过老鼋的鼻子,像一条缰绳一样拉起来。然后他一只脚踩在鼋盖上,一只脚踩在头上,一只手拿着铁棒,一只手拉着缰绳,喊道:“老鼋,慢慢走啊,歪一下,就会挨一下头!”老鼋说:“不敢!不敢!”
它却用四肢蹬水,像在平地上行走一样。众人都在岸上,烧香叩头,念南无阿弥陀佛。这真是罗汉现身,活菩萨出现。众人只是拜望而看不见它的形影,暂不啰嗦。
然而,师父驾着白鼋,在不消一天的时间里,就越过了八百里通天河界,干手干脚地上了岸。三藏上了崖,双手合十感谢道:“老鼋辛苦了,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等我取经回来再来谢谢你。”老鼋说:“不用师父赠谢。我听说西天佛祖是无灭无生的存在,能够知道过去和未来的事情。我在这里修行了一千三百多年,虽然延长了寿命而且轻身,会说人话,但难以脱离我原本的外壳。我希望师父能够去西天为我问佛祖,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够脱离原本的外壳,得到一个人的身体。”三藏答应道:“我会去问的,我会去问的。”老鼋这才潜入水中。行者随后服侍唐僧上了马,八戒背起行李,沙僧跟随在左右,师徒们找着大路,一路向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