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竹谢了吕华,出了诏狱,回宫谢过恩,就带着一车赏赐回府。
车帘放下,她才卸下在人前的假面,握着手炉沉默下来。
萧玳的那些话,多数她都不在意,可有一句还是刺到了心窝里——若以精神论,她的第一个男人的确是萧玳。
这一点让她厌恶,恶心。
“玉屏,方才你在附近警戒,废四皇子发怒没吓到你吧?”
方才和萧玳见面,为了不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事,她将吕华远远请开,还让玉屏守在附近。没曾想外人倒是防了,却从萧玳嘴里蹦出那些话来。
对着拥有前世记忆的萧玳,她骂倒是骂得很解气,可现在一想他的话,再一想到玉屏当时在附近,她觉得更恶心了。
玉屏瞟着她神色,斟酌片刻,才开口道:“主子,奴婢当时站得也不算近,况且还要防备偷听,您和废四皇子说的什么,奴婢并没听太仔细。”
梅清竹没有说话。
其实玉屏就算听到也不要紧,萧珩只会比她更清楚自己前世的遭遇。
她只是心中不快而已。就像走在路上被人浇了桶粪水,即便洗净浊臭,还是心中作呕。
“主子,”玉屏想了想,又开了口,声音有些复杂:“奴婢不知您经历了什么,但,奴婢想,又不是您的错,有些事您大可不必看得太重了。”
“从昨夜斗蛇那一幕,奴婢就看得清清楚楚,您对殿下的心是任何人也无法质疑的。难道曾经走过死胡同,就不许人走出来,另换一条路了吗?”
“您大可当做是您在果园中摘果子,果子不甜,扔了再摘便是。谁能担保自己一伸手便是最甜的呢?”
“你这个论断倒有些趣儿。”
梅清竹笑了笑,心中到底释然不少:“或许我不该太执着于此事。”
“主子这样想就对了。”
马车里光线微暗,玉屏的声音像轻风吹过幽深巷陌:“这世上多少人最初吃到的是酸果子,甚至是毒果子,甚至于吃坏了牙,以后再遇上甜果子,也吃不下了。”
梅清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玉屏是前世冷宫里陪伴她最后一段的人,她死后,玉屏下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她打心眼里希望玉屏这一世有个好结局。
她这番甜果子酸果子的话,会不会是在说自己呢?
“玉屏,你要想,人的牙即便一时酸坏了,过段时间还是能恢复的。不去试试甜果子,怎么知道自己吃不下呢?”
玉屏却立刻变得水波不兴,唇线抿得笔直:“主子,奴婢只是在劝慰您,您可别误解。”
“好吧。”梅清竹无奈地笑笑,不再探问。
回到府中,梅清竹第一时间去了景宁殿。
萧珩正在房中由崔童扶着走动,见她回来,绽出笑意:“回来了?”
她快步走上去扶住他:“怎么就下床了?能走了吗?”
“我觉得能,你松手,我走给你看看。”
梅清竹斜他一眼,一把将他摁回床上:“能也要歇着,才解毒头一天就想着上蹿下跳,急什么?”
他无奈地坐回去,唇畔含着浅浅的笑:“坐就坐,你这样凶我做什么?”
玉屏和崔童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冒出一句此地不宜久留,默契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