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朝臣如何劝谏,民众如何议论,帝王的六宫始终空无一人。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年华逝去如流水。光阴斗转,又是一年春暮。
一个道士与天子相对而坐。
“皇上,您果真考虑好了?为梅五姑娘逆天改命,代价将是永生永世的魂飞魄散。”
“您会立即死去,并在重生后,弱冠之年的那次大劫后,永远灰飞烟灭,魂魄无存。”
“再也不能黄袍加身,再也不能睥睨天下,甚至,就连成虫化蝶,看一眼世间风景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的神情坚定如铁:“我心意已决,请道长作法。”
“皇上,不可,不可啊...”
“皇上,生死之事大于天啊,奴才恳请您三思...”
“行了,你们不必再劝,”他声音沉定,再次重重开口:“请道长作法。”
若能再看她一眼,纵灰飞烟灭又何妨?
岁月潜移,当年那惊艳世人的英俊少年,如今脸上已爬上几许暗纹,唯有眼中漫长的思念一如往昔。
他坐到作法台前,咬紧牙关,任殷红的血色丝丝缕缕漫上返魂木。
萧瓒已至而立,文武双全,治国有方。在龙椅上苦熬了这些年,他终于可以放心将天下交给他,追随她而去。
玉君呵,我来了。
让我再看你一眼吧,在坠入永久的黑暗之前。
梅清竹在这一刻终于泪下如雨,不能自已。
“萧珩,你回去,回去!”
“我不要你为我改命,糊涂虫,你回去,我要你好好活着啊...”
她呐喊着,扑到他面前推拽他,抓扯他,可不管她使出多大力气,仍旧只是徒劳地穿过他身体。
她抓不住他,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唯有眼睁睁看着他坚持到最后一刻,将生的机会渡给了她。
眼前画面又开始变了。倏忽之间,老道不见了,作法台不见了,面前是一张紫檀木床。
床上的他气息奄奄,只余最后一口气。
床前跪满了人,乌压压的人头,流金锦帐溢着晦重的药香,混着殿中弥漫的龙涎香,散漫着浓郁的沉涩,一如人苦短的一生。
他的视线透过半开的三交六椀菱花窗棂,极目远望,望进空渺的长空。
长空里,孤鹜振翅高飞,掠满天落霞如血,斜晖如梦,梦里,依稀还是多年前相遇的那个黄昏。
那样绚烂的,梦境一般静美的黄昏,终究还是褪成床头昏黄的诗卷,旧梦成空。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
待重结,来生愿。
......
“萧珩,萧珩,你醒醒!”
在他阖上眼那一刻,梅清竹扑到他床边,将他冰凉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你醒醒,我在这里,你再看我一眼...”
热泪打在他面颊上,她颤着手将他紧抱在怀,抚过他发凉的面颊,低下头,一遍一遍地亲吻他。
恍惚中,她感到他双唇又泛起熟悉的温热。
他轻轻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