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从殿外大踏步而入,目光掠过使臣坐席,和声叫起众人。
很好,这回羌奴不像前年那样迟到了。
不过,这一两年羌奴厉兵秣马,虎视眈眈,如今又立了太子,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是来示好的。
各国使臣齐聚一堂,君臣相见,免不了又是一番场面话。
大梁正值盛世,属国甚众,光是进献贡品都费了不少功夫。
轮到羌奴,宇文雕轻咳一声,出席拱手:“尊敬的大梁皇帝陛下,我夏国建国不久,物力艰难,实在没有太多贡物可献。”
又是同样的说辞。
“不过,”明帝正要说话,宇文雕又出声了:“为表敝国对大梁朝的衷心敬服,臣等特意为皇帝陛下带来了我夏国瑞兽,请陛下准许使臣上殿进献。”
以鸟兽为贡并非稀奇事,方才乌兹国就献了两对美丽非凡的白鹦鹉,因此众人都不以为意,只当又是寻常兽类。
明帝点头应允,便有两个羌奴使臣向殿外而去。
不一时,夜风簌簌,远方一声长啸破空,似深夜林中猿啼,又如冥府饿鬼嚎哭,凄哀之声如罡风猎猎,吹得人毛发倒立,心惊胆寒。
地面轰隆隆直响,仿佛有什么极重极沉的巨石缓缓滚过来,压得众人心头一沉,言语声也渐渐沉落下去。
祁郡王妃一把抱住梅清竹手臂:“我的个乖乖,这夏国太子是带了头恶狼来吗?”
“只怕不止,听这声音,最起码得是只熊罴。”
祁郡王妃打了个寒颤:“好好的送熊来做什么?怪渗人。”
梅清竹轻淡地笑了笑。
宇文雕打的主意可不就是渗人吗?
只听那滚滚之声越来越近,地动山摇。
七八个壮汉推车入殿,车上巨物赫然入眼,殿中响起压抑的惊呼声。
笼子里的巨兽小山般雄壮,面目似熊,倒刺般的毛发和锤鼓似的巨掌,却又绝非寻常熊类所能有。
见席间有人面露惊惧,宇文雕昂首轻笑:“我夏国别的没有,寻常村野小兽倒还有几只,些许薄礼,还请皇帝陛下笑纳。”
说着大跨步走到笼前,重击铁栏:“小畜生,给大梁皇帝陛下见礼了!”
那熊被宇文雕这么一惊,非但不听话,还霍然起身跺脚,蹬得铁笼轰然作响,仰头一声狂吼,几乎把太和殿檐顶掀了去。
众人个个肝胆俱裂,梅清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捂住祁郡王妃的嘴。
宇文雕环视一圈,才不紧不慢朝那驯兽使臣使了个眼色。
不知那使臣做了什么,那熊这才收敛怒容,趴了回去。
宇文雕笑得愉悦自得:“此熊是我夏国乡野惯常之物,看似凶猛,实则最通人性。我夏国妇孺皆喜与之玩乐,诸位大可不必如此惊慌。”
明帝眼底泛起团团冷雾。
中原富庶繁华地,本就少见猛禽。这宇文雕不知如何养出这么大的熊罴,比中原最大的熊还要大,其凶厉之状,更胜虎豹豺狼。
殿中众臣见惯世面,尚且还能掩饰,女眷有胆小的惧形于色,也实属正常。
只是,却被宇文雕看了笑话。
这群狼子野心的狄人!
“太子殿下这熊,的确有些勇猛之态。”却是皇后云淡风轻地开了口:“不过,勇猛归勇猛,通人性却是看不出来。”
话音优雅从容,丝毫不见惊惧之色。梅清竹听在耳中,也不觉暗暗叫了声好。
皇后虽是明帝发妻,家族却受白家逆党一事拖累,早早中落。她所出的子女也早已夭折,她在宫中素来沉寂。
可沉寂归沉寂,在某些重大场合,仍能看出皇后的胆识。
这是在暗讽他夏国猛兽只有匹夫之勇了!
宇文雕心头轻哼,朗声笑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此熊可是极聪慧的,只要稍加驯导,便能听人指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