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宴席梅若卿整个人如芒刺在背,连苏侍萱向她问话也几乎置若罔闻,心中只有对梅清竹的咒骂。
梅清竹倒不知梅若卿在想什么。
时候不早,长乐公主等人已经去了前头。她卸下浓妆,静坐在床上,耐心等着宴席结束。
室内微香弥漫。
玫瑰鲛纱帏幔轻垂,如云似雾,沿金钩泻下如水光华。
脚尖绣鞋精致工巧,轻轻一踢,脚下大红簇金软毯绵密细腻,酥酥软软的像云彩在涌动。
案上一对龙凤花烛立在鎏金蟠花烛台上,烛影宁静,照得满室金雕银绣光彩静静流溢,几乎坠入一片静止。
梅清竹情不自禁轻敛呼吸,不愿惊扰这片似水的静谧,从桌上拿了两碟糕点,踮脚回床上坐下。
入口香甜满溢。她眉眼弯弯,无声浅笑。
萧珩,他如何知道她爱吃栗子糕?
待她吃饱了擦擦手向后一坐,发现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掀开绣鸳鸯缠枝锦衾一看,不觉笑出声来。
《飞花咏》、《平山冷燕》,他竟还藏了两部小说在这里,这是怕她久等无聊吗?
萧珩啊萧珩。不知那些盛赞他有君子之风的大鸿儒得知他私底下看这些,会不会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抿嘴笑,甫一翻开扉页,又见行草诗文两行:“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是他的字。
她心中怦然一动,终于一整天的迷乱紧张都消散无踪,像置身玉池香汤,有熏暖的柔雾直冲眼眶。
她忽然很想很想立刻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竹香清淡的怀里。
立刻,马上。
就在这时,远处一行脚步声越来越近,响起侍女整齐的问安。
梅清竹抬起头,一错不错地看着房门开合。
他从门外向她走来,一步步,她魂牵梦萦的心上人。
他略有几分醉意,容颜泛着淡淡绯色,明亮的星眸胶糖般黏在她脸上,嘴角浮起笑意:“看够了吗?”
几个侍女憋得肩膀乱抖。梅清竹脸一红,站起身,不料两脚一绊,登时往前一个饿虎扑食撞过去。
他忙大步接住她揽在怀里,笑得越发促狭:“这样迫不及待?”
“你!”
他笑着将她一个打横抱到床上。
周身一暖,有独属于他的甘冽气息扑来。她惊呼一声,猝不及防迎上他炽热而温柔的目光。
他定定地凝视她。
她的面颊白玉般无瑕,在光晕中爬上了粲烂红霞,那样令人心悸。
这是他朝思夜想,梦寐不忘的姑娘。今夜,是他与她的洞房花烛夜。
室内的人早已悄无声息退下了。他缓缓抚上她面颊,笑意深深:“这桩心事从此总算圆了。”
“嗯。”
她在他的注视中心醉神痴,合上羽睫,颤. 栗着任他欺身,在她唇间印上一吻。
拂过面颊的气息无限温柔,像是生怕重一点就将她吹化了。
他摘下她的凤冠,三千青丝如瀑垂落。她手心微凉,机械地握住他肩膀,回应他越来越炽烈的吻。
他暖热的手掌滑到她耳垂之下。
他解开她嫁衣的第一粒盘扣。
第二粒。
第三粒。
她紧紧闭着眼,长睫震颤。他却停了动作。
她睁开眼,看见他眼中露出一丝懊恼:“我得先去沐浴。”
方才在人前饮酒说话,难免沾染些许尘埃。她抿唇,声音半哑:“你去吧。”
“你若心急,我便不去了?”他笑。
“混账!”
他大笑着起身而去。
她脸儿通红,心浮气躁地拿起那部小说,直到他回来也没翻动一页。
新婚之夜要做什么,她不是个稚童,自然是懂的。前世做萧玳的宠妃,这等事她不是没做过。
可是这不一样。他是她的心上人。与萧玳,不过是挣扎求生而已。而与他,她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体验。
“别怕。”
她猝然抬眸,他已经沐浴好了,走过来,穿着她绣的玉色中衣,将她手中的书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