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摆明了暗示她今天过来另有缘由吗?
热泪在眼中打滚。她有心要反驳,却不知从何驳起,只觉得自己像一条被人从壳里生拖硬拽出的蜗牛,躺在粗粝的盐沙中,尖锐,颤栗,任四面八方奔涌的痛将自己撕咬殆尽。
他大婚了。新娘不是我。
不是我。
梅若卿看够了孙韵宁的窘迫难堪,才巧笑一声:“哎呀,五妹大喜,孙妹妹这是高兴坏了呢。瞧我方才乱说些什么,妹妹可别往心里去。”
周遭不少闺秀露出古怪之色。
什么高兴坏了?这孙小姐眼中泪光盈盈,哪里有半点高兴?
孙韵宁与梅清竹交好,这事大家都知道。后来两人的疏远也早已引起众多猜测。而现在听了梅若卿这番话,再一看孙韵宁,众人禁不住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
莫非这孙韵宁竟暗中心许八皇子,所以即便病中也要来看他一眼?
这倒也不奇怪,京中心仪八皇子的闺秀本就多,孙韵宁有这份心思,也属正常。
可若是这样,孙韵宁又为何早在数月前就开始冷淡梅清竹?
难不成那时候她就已经觉察出什么?莫非这梅五小姐,竟早在那时就和八殿下不清不楚了?
就有不少姑娘暗暗咬牙。
萧珩两次七夕与梅清竹的交集毕竟是公开的,早就有人觉得不对了。只是在众人眼中二人私下并无来往,众人也就没疑到这上头来。
可现在回头一想,事情就越看越不对劲。
这个可恶的梅清竹,该不会是她勾引的八皇子吧?
梅若卿盈盈坐着,唇瓣轻轻一勾。
梅清竹,就算你得到了他又如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满燕京的妒忌和流言,你可要好好受着才是。
席间忽然响起讥笑,赵与衿将酒杯往桌上一搁,眼里俱是讥诮。
正要开口,又听有人不咸不淡道:“这心不净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竟是高尚书家嫡小姐高姝。
一时众人都有些沉默。
这高姝素日寡言少语,独来独往,从不参与口舌之争,今日怎么破天荒为梅清竹说话了?
高姝挽起侧旁云家大小姐的手:“云姐姐,走,我们去殿外说话。我恍惚觉着这殿内有人在吃酸,实在是有些坐不住。”
上京待选的云大小姐微笑颔首,同高姝起身而去。
两位名门闺秀身影翩然划过,无人发觉那高家小姐眉眼的余光,在不远处王家少爷身上打了个转。
这二人一走,那些心有猜疑的闺秀们脸上就有些讪讪的挂不住了。
吃酸,她们哪里吃酸了嘛...
苏侍萱位置靠前,本没有听见孙韵宁和梅若卿这头的话声,却因为一直注意着梅清竹这个二姐,也起身而来:“在说些什么?”
“在说啊,这世间缘法果真奇妙。”不等梅若卿说话,赵与衿接口:“昔年七夕、宫宴,梅侧妃与四殿下数次往来...”
无尽微妙弥散在心照不宣的沉默中。
气氛陡然翻转。
是啊,要说这梅若卿嫁四皇子,那才真是讨了天大便宜呢。
梅清竹好歹芳名远播,曾经于圣上于大梁有功,自己又是郡主之尊,八皇子就算喜欢她,又有哪里当不起?
可这梅若卿有什么?除了那张脸漂亮点,她还有什么?
论出身,她亲娘是下堂妻,亲兄是杀人犯,论人品,她从前陷害庶妹的事可还有人记得。
这样的女子,她凭什么能做四皇子侧妃?只怕她自己才是那个勾引皇子的人吧?
梅若卿气得眼圈都要红了。偏赵与衿就说了那么一句,她想辩解都不知该说什么。
便有几个闺秀小声说起江如玉,不怀好意的目光一道道刮过梅若卿的脸。
有其母必有其女,江如玉那么放荡,梅若卿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