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叙到姚中上摘星楼见了驾毕,纣王说:“卿有何奏章?”姚中回答:“西伯姬昌已经去世,姬发自立为武王,颁布于四方。诸侯中归心者甚多,将来会带来不小的祸乱。我因为看到边报,非常担忧。陛下应该迅速兴师问罪,以恢复国家法纪;若是懈怠而不行动,那么其中观望者都将效仿他行动。”纣王说:“想来姬发只是一个黄口稚子,能做什么呢?”姚中奏道:“虽然姬发年幼,但姜尚智谋出众,南宫适、散宜生等人,谋略和勇气兼备,不可不加防备。”纣王说:“你的话虽然有理,但我认为姜尚不过是一个术士,能有什么作为呢?”于是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姚中明白纣王已决定不采取行动,便离开大殿叹道:“能灭商的人,必定是姬发!”这暂且不表。
时光流转迅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年末。次年正月元旦的时辰,百官完成朝贺,圣驾返回宫中。通常在元旦这一天,各王位和大臣的夫人都会进入宫中祝贺正宫的苏皇后。各个亲王的夫人完成朝贺后离开朝廷,祸患由此而生。
另外说,武成王黄飞虎的元配夫人贾氏进宫朝贺。另一方面,西宫的黄妃是黄飞虎的妹妹,一年只有姑嫂两人会在这个场合见面一次,必须款洽一段时间。因此,贾夫人先前往正宫。宫人禀报:“启禀娘娘,贾夫人候旨。”妲己问道:“是哪个贾夫人?”宫人回答:“启禀娘娘,黄飞虎的元配贾夫人。”妲己暗自点头:“黄飞虎,你依仗力量扶持放纵神莺,伤害我的脸面,今天你一房的妻子贾氏也会落入我的陷阱!”她传旨:“传。”贾氏进宫行礼,完成朝贺。妲己说:“夫人年轻多少?”贾氏回答:“启禀娘娘,臣妾虚度了四十九岁。”妲己说:“夫人年龄颇大,比我大八岁,还是我的姐姐。我苏氏与你结为姐妹,你意下如何?”贾氏上奏说:“娘娘您是万乘之尊,臣妾只是一个普通妇人,怎么可以比喻成彩凤与山鸡呢?”妲己说:“夫人太过谦虚了。虽然我是椒房的贵人,但不过是苏侯的女儿。而你是武成王的夫人,况且还是国戚,怎么会卑贱呢?”她传旨安排宴席招待贾氏。妲己坐在上面,贾氏坐在下面,相互传杯共饮。
喝了不过三五杯,宫人启禀娘娘:“驾到!”贾氏急忙起身,上奏道:“娘娘,我该在哪里坐?”妲己说:“姐姐,不用担心,你可以去后宫躲一躲。”贾氏果然进了后宫。妲己迎接驾到殿上。纣王见有筵席,问道:“卿与何人饮酒?”妲己奏道:“奴婢陪武成王夫人贾氏饮酒。”纣王说:“妲己,你真聪明!”传旨换了座位,纣王与妲己相互举杯。妲己说:“陛下,您是否见过贾氏的容貌?”纣王说:“卿说错了,我怎么会见到臣的妻子呢?这是不合礼数的。”妲己说:“陛下所言不准确。陛下难道没有见过臣的妻子,这也是礼节。”纣王说:“虽然如此,陛下的妻子见我,也是礼节。”妲己说:“陛下何妨见见贾氏?她既是武成王的妹子,又是国戚,既然是内戚,为何不能见面呢?在外界,小民之间的姑夫、舅母也
共同饮酒,这是很常见的事情。陛下请暂时退宫,到别的殿中稍事休息。等我诱使贾氏上摘星楼时,您再前来,这样贾氏就不能回避了。果然,贾氏的天姿国色,美得令人心醉。”纣王非常高兴,退到偏殿。
另外说,妲己前去请贾氏,贾氏谢过娘娘然后离开。妲己说:“一年一次,现在和姐姐一起去摘星楼赏景,您认为怎么样?”贾氏不敢违抗命令,只好随妲己前去摘星楼。诗曰:
妲己设局陷忠贞,贾氏楼前被迷蔽。
名节虽在无愧信,纯洁坚强谁与比。
妲己领着贾氏上了楼,走到九曲栏杆处,往下一看,只见池沼里蛇蝎凶猛,白骨骷髅堆积,丑陋至极;酒池中阴风凛冽,肉林下寒气逼人。贾氏对妲己说:“启禀娘娘,楼下为何设立这些池沼和坑穴?”妲己答道:“宫中的大弊难以根除,所以设置了这些刑罚,称为虿盆。宫女犯罪者,会被剥去衣物并被束缚,送下这些坑穴,被这些蛇蝎所噬。”贾氏听了,魂不附体。妲己传旨:“摆酒上来!”贾氏告辞:“我绝不敢领娘娘的盛情!”妲己说:“我知道你还要去西宫,稍微饮几杯,然后再上楼一番。”贾氏只得顺从。
暂且不谈贾氏在楼上的情况。继续说,西宫的黄妃派人打听,贾夫人进宫朝贺,姑嫂骨肉一年只有一次见面的机会。黄妃依靠宫门等候,派人回复说:“贾夫人随苏娘娘上摘星楼去了。”黄妃大为震惊:“妲己是一个妒忌之人,嫂嫂为什么跟着这个卑微的人?”急忙派人前去摘星楼打听。
话说妲己和贾氏正在喝酒,宫人前来报告:“驾到!”贾氏忙站起。妲己说:“姐姐不必慌张,请站在栏杆外边。等驾到一览毕,姐姐再下楼,不必急。”果然,贾氏站在栏杆外边。纣王上楼,妲己行过礼。纣王坐下后,故意问:“栏杆外站着的是谁?”妲己说:“武成王夫人贾氏。”贾氏走过去行礼。妲己说:“赐夫人平身。”贾氏站在一旁。纣王偷偷地观看贾氏的容貌,果然貌美端庄,姿色出众。昏君传旨让贾氏坐下。贾氏奏道:“陛下和皇后是天下的统治者,臣妾岂敢坐?臣妾应该万死!”妲己说:“姐姐坐下无妨。”纣王问道:“为何夫人称贾氏为姐姐?”妲己说:“贾夫人与妾相互拜姊妹,所以称她为姐姐,她是皇姨,坐下无妨。”贾氏自思:“今天我陷入了苏妲己的陷阱。”贾氏俯伏奏道:“臣妾进宫朝贺,是为恭敬,陛下亦按照礼节。古语有云:‘君不见臣妻,礼也。’愿陛下赐臣妾下楼,感受至尊恩宠!”纣王说:“皇姨谦虚不坐,朕就站着敬献一杯,如何?”贾氏面红耳赤,愤怒填胸,心想:“我的丈夫是怎样的人!我怎能接受今天的羞辱!”贾氏意识到今天可能无法幸免。纣王举起酒杯,笑容满面地向贾氏敬酒。贾氏已经没有退路,用手抓住酒杯,准备举杯后,却突然狠狠地朝纣王的脸扔去。她大声咒骂:“昏君!我丈夫为了你争夺江山,立下了三十多次奇功,而你竟然相信苏妲己的话,欺辱了我作为妻子。昏君!你和那个贱人苏妲己都不知道会死在哪里!”纣王勃然大怒,命令左右:“抓住她!”贾氏怒喝道:“谁敢抓我!”她一转身,走近栏杆前,高声呼喊道:“黄将军!我情愿为了保全名节,只可惜我三个孩子无人照顾!”说着,她一个跳跃,跃下楼台,摔得粉身碎骨。有诗为证:
朝贺中宫祸事来,妻子贞洁坠楼台。
纣王失道忘君理,烈
妇存忠敢自灾。
西伯讽言招国瑞,殷商又闻失金汤。
三三两两兵戈起,八百诸侯斗战场。
话说纣王见贾氏坠楼身亡,悔恨交加,平地掀起惊涛骇浪,懊悔莫及。
黄妃派遣使者打听消息,急急报告西宫:“启禀娘娘,事情不妙!”黄妃问道:“出了什么事?”使者回报:“贾夫人从摘星楼坠下,原因不明。”黄妃痛哭道:“妲己这个恶妇!与我兄有仇,今日却害了我的嫂嫂。”黄妃步行前往摘星楼下,直上楼,对着纣王大声责骂:“昏君!你以汤武成为祖先,却亏待谁?我兄为你东征海寇,南击蛮夷,心存忠肝一片,为国家出谋划策,却未敢安枕。我父黄滚镇守界牌关,训练士兵,日夜劳苦,忠烈之门,忧国忧民。然而今日元旦,遵循朝廷国礼,进宫朝贺,却遭到诓骗,被人引上楼。昏君!你以色戒纲常,淫乱无度,败坏了先王的家法,玷污了典籍记载!”黄妃将纣王责骂得默然无语。然后她看见妲己侧坐着,指着妲己骂道:“贱人!你在深宫里猖狂淫乱,蛊惑天子。我的嫂嫂被你害死,骨肉之情被你伤害!”黄妃冲上前一把抓住妲己,由于她原本就有很大的力量,又是将门之女,便将妲己拖倒在地,压在尘土里,用手一次次拳打脚踢,打了二三十下。虽然妲己是妖怪,但面对坐在上面的纣王,也不敢动用自己的力量,只是喊着:“陛下救命!”纣王看着黄妃打妲己,心里有些倾向,上前劝解。纣王说:“妲己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你的嫂嫂触怒了我自己也自愧,所以投身下楼,与妲己无关。”黄妃急怒之际,无暇检点,回手一拳,误打到了纣王的脸上:“好昏君!你还来为贱人遮掩!就算打死了妲己,也不能还我嫂嫂的性命!”纣王大怒:“这个贱人居然还敢打朕一拳!”他一手抓住黄妃的后发鬓,一手抓住宫服,把她提了起来,纣王力气很大,然后朝着摘星楼下一摔。可怜:美人儿香消玉碎,粉骨残躯,血染了衣裳!纣王把黄妃摔下楼去,独自坐在那里默然无言,内心十分懊恼,只是不好责怪妲己。
与此同时,贾氏的侍儿跟随着夫人前往宫中朝贺,在九间殿等候,到了晚上也没有看到贾氏出来。忽然一位内侍询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侍儿回答:“我们是武成王府的人,跟随夫人前来朝贺,在此等候。”内侍说:“你夫人从摘星楼坠下去了。黄娘娘为你夫人辩解,反而被天子摔下楼,摔得粉身碎骨。你们快回去吧!”侍儿听闻后,急忙回到王府。武成王在内殿与弟黄飞彪、飞豹、黄明、周纪、龙环、吴谦,以及黄天禄、天爵、天祥三位儿子欢聚。突然一名侍儿慌张地前来报告:“千岁爷,发生了不幸之事!”飞虎问:“出了什么事,报来的消息这么不详?”侍儿跪下禀告:“夫人进宫,不知何故从摘星楼坠下,黄娘娘为夫人辩护,却被纣王摔下楼,摔得骨碎身亡!”黄天禄十四岁,天爵十二岁,天祥七岁,听到母亲坠楼而死,放声大哭。有诗为证:
突闻凶报满家惊,子哭儿啼泪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