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当年咏菊‘孤标傲世偕谁隐’的气魄呢?
西洋画师新制的千里镜,能望见英吉利铁甲舰,比凸碧山庄赏月时所见的景致,可要惊险刺激多了。”
“罢了罢了!”
黛玉抽回手,羊脂玉簪不慎扫翻青瓷笔洗。
墨汁泼在贾环杏黄袍角,洇出一幅写意山水,恰似一幅绝妙的水墨画。
“你当我是云丫头?见着刀枪剑戟就嚷‘可惜我迟生二百年’?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黛玉白了他一眼,嗔怪道。
突然,从贾环袖中滑出个鎏金嵌珐琅的物件,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邢岫烟定睛看去,竟是支雕着西番莲纹的燧发手枪,象牙柄上还系着松鹤延年香囊的流苏。
“小心走火!”
宝钗急退半步,虾须镯撞在多宝阁的郑和宝船模型上。
水钟里的铜珠叮咚滚落,恰似那年芦雪庵联诗时落在梅枝的雪珠子。
贾环却笑着将手枪转了个花式,玄色袍角在晨光里划出流云纹:
“姐姐莫怕,这西洋玩意儿改良过扳机,比凤姐姐从姑苏送来的翡翠麻将还轻巧……”
话音未落,黛玉已执起案头《列女传》掷来。
书页哗啦散开,惊得鎏金香炉迸出几点火星,恍惚间竟似大观园诗社时纷飞的桃花笺。
“当年你偷藏我的《会真记》,如今倒学会拿破铜烂铁唬人!”
黛玉指尖戳上贾环胸口,翡翠护甲刮过龙纹刺绣发出细响:
“真要演‘君王死社稷’的戏码,何不带你的那些个贵人啊美人的去?”
贾环突然揽住她纤腰,玉带钩撞上她腰间禁步,玎珰声惊醒了打盹的铜铃鸟。
玄色广袖拂过案头未干的《大观园行乐图》,墨迹在黛玉月白衣襟绽开红梅:
“她们哪有姐姐这般‘心较比干多一窍’?
上回兵部演武,李尚书家的傻儿子见着红衣大炮就尿裤子,还不如姐姐病中掷铜钱卜卦的手稳……”
“呸!”
黛玉挣开他怀抱,羊脂玉簪却勾住他颈间赤金璎珞。
青丝如瀑垂落的刹那,贾环的鎏金护甲恰好接住坠落的东珠:
“妹妹可知,英吉利女王能骑马上朝?”
宝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蘅芜清芬混着暹罗香的青烟袅袅升起。
她执起断簪挑开纠缠的发丝,月白衣袂拂过算珠纹的奏疏:
“罢哟,再闹下去,明日六艺斋该开夫妻斗嘴课了。
邢妹妹快记着,这‘以簪作剑’的招式该编入《女诫》新注……”
不明所以的邢岫烟正要提笔记下,忽地被宝钗扯着袖子往外走。
瞧着店内陆续踮脚小心翼翼退出的宫女太监,这才恍然大悟,红着脸跟着一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