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篇章(1 / 2)

年关将近,百官休沐,可元煊却并没有休息。

告诉弥利的只是表面,肆州远比元煊想得复杂多了。

元煊送走弥利,再度翻开信纸。

肆州领郡三,县十一,户四万五百口。

肆州不平,大周难安,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年前肆州雁门郡二县被收复,可还有永安与秀容未曾拿下,因为綦氏的悍然铁骑与宇文鸿的加入,防守格局大改,一时不曾拿下。

綦英娥孩子尚未满百日,就被迫揭穿皇女的身份,其中必然有其他人的手笔。

以她对綦英娥的了解,此人护子心切,不可能因为恐惧就承认皇女的身份,自弃前程,除非她身边有了漏洞,被人要挟揭穿。

这漏洞不难猜,不是饶安,就是赵郡公主。

如今肆州内乱,正是拿下的好时候,不能让穆望坐大。

“穆望怎么还不死啊!他这么难杀嘛!”崔松萝一面听着元煊讲述军报,一面抱怨,“感觉他总是能一次次在兵乱中逃生,重新组建力量,真是跟打不死的蜚蠊一样,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元煊顺势接话。

方才崔松萝借着送酪饮,亲眼见过了弥利,本来来的时候还开开心心的,这会儿却抱着酪饮神思不属。

崔松萝一哆嗦,没敢将心中的抱怨讲出,汤匙坠入酪浆里,她丢开手,“我觉得他邪门。”

她只是担心男主光环而已。

又担心,是不是因为穆望这个男主没死,所以她这场梦,才迟迟没有醒来。

要是穆望死了,真是大梦一场,元煊要怎么办呢?结局真的能改吗?

或许是现在一切来得太好,好到让她几乎可以放弃一切古代的不便,想要真心为千万女子铺路,路还没铺完,她不想走,她想亲眼看着千万女子不再只能选择依附旁人,走出自己的路来。

元煊垂眸思量片刻,撤了信纸,“叫中书舍人来,朕要下诏。”

“李英水接任万无禁都督一职,急诏万无禁回京。”

“另外,封李青神为镇南大将军,都督南边军事。”

崔松萝不解,抬头询问,“陛下?肆州未平,便是想要南下,也不当在此时啊,更何况连年征战,百姓民生可怎么办……”

“朕有些担心,”元煊淡淡扫了一眼崔松萝,“担心南边会乱,希望朕的担心,不要成真,算了,先将李都督外派吧,他驻守,我放心。”

中书舍人得到诏令连忙从榻上爬起来,一面在心里草拟诏书,一面想着只怕年节的时候宣这种旨意,李大将军会不高兴了。

接到旨意的李青神倒没什么不高兴,南边算他半个故土,皇帝此举显而易见是对他的信任。

“能替陛下守住南边疆土,是我之幸事。”

李青神接了旨,自己要转身,却听到宣旨的中书舍人后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将军留步。”

李青神愕然转头,窥见了那一身深重玄色上的一抹重明朱红,“臣李青神,恭迎陛下。”

元煊摆摆手叫起,“顺道,没想到看到了中书舍人刚走,门还开着,所以顺便进来了。”

“陛下这是?”

“带着太医去看了一眼章武王,他老人家在战场上受了伤,连站起来都勉强,日后怕是带不了兵了,让他荣养在府中吧。”

元煊风轻云淡地说着,看了一眼李青神。

她一路走,一路看着公府内的园林建筑,“你这宅子太小,我说了要把之前长乐王府的宅子给你,你偏不要,这都还是老师走之前的布置,太简陋了些。”

“哪里就简陋了,”李青神笑道,“我还是在自己家里住得习惯些,这宅子别的也就算了,阿爷修建的演武场可是好得很!我才舍不得搬去别的地方,陛下小时候常来这里玩,那时候怎么不嫌小。”

“大约是刚从章武王府回来,他们那里,当真是富贵迷人眼,连我的皇宫只怕都要逊色一二。”

元煊回头看了一眼李青神,脸上倒是轻松一片,看不出什么不满。

李青神明白了,陛下这还是看不惯章武王的骄奢淫逸,哪怕以伤病为由撤了他全部官职和军权,还是看不惯得很。

“章武王在战场上判断失误,总是延误军事,如今受伤回来,陛下还许他荣养在家,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李青神道。

元煊勾了勾唇,没再说章武王的事。

章武王的腿永远不会好了,往后他再想要什么奢侈之物,也就只有锦被金榻了。

留着做个优待宗室的表率吉祥物,挺好。

“肆州那新皇帝是穆望不知道从哪个乡野里掏出来的,”元煊终于开始说正事,“如今穆望、綦达罗与宇文鸿三足鼎立,撑着肆州的天,但皇帝自然会偏向穆望,我猜穆望腾出手,会干点大事。”

她始终没有忘记崔松萝提的那句不能让穆望南奔。

元煊知道崔松萝身上藏着些秘密,所以她会慎重对待她每一个刻意装作不经意的提醒。

“蠕蠕来朝见,倒是让我想起一桩旧事,这还是当年老师告诉我的。”

李青神脑子飞速运转,反应了半晌,“陛下指的是,十几年前蠕蠕向梁国献马、貂裘,借此讨要工匠和医者之事?”

“是,当年我们不借道,他们也能迂回从西域绕道益州,再至建康,”元煊不耐烦北边这几个部落私下的小动作,皱了皱眉,“他们蠕蠕不老实,还有更不老实的人。”

“南边的萧家这个皇位坐得太久,休养生息只怕也很够了,随时能够向我大周发兵,若是穆望遣使节寻求梁国的帮助,让他们帮助元氏正位,他们或有可能真的发兵北上。”

“我不想赌,所以李都督,”元煊负手而立,直视着李青神,“老师能守住南边,我相信您作为他的儿子,也能。”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元煊满意地笑了笑,“我会把万无禁召回来,以他的计谋,在北地待太久可惜了,是时候该回来了,他需要个忠正的人压着。”

“臣,明白了。”李青神拱手应是。

元煊凭借传来的寥寥数语就已经分析透了肆州大致内部的情况。

与她猜测的大差不离,的确是一心护夫的赵郡公主所为。

她猜到了綦伯行的死中或许也有那个女儿的手笔,是以她亲自抓捕了那一日接生的产婆和不少护卫,即便没有问出真相,却问出了个惊天的秘密。

那诞生的孩子,是个女婴。

得到了这个消息,赵郡公主大笑三声,含泪提刀闯进了綦英娥所驻的府邸。

“你与杀死你生身父亲的贼子共谋,只为了自己孩子的帝位,甚至让那贼子摄政辅国,如此狼心狗肺,这孩子,想要登上帝位?不可能!”

綦英娥对赵郡公主的狠厉十分不解,“就算我阿爷死了,难道剩下的人都要不活了,给他陪葬不成?!”

“妖女窃国,我两任夫君皆因她而死,如今我苦苦支撑,与百官周旋,只为了来日大周国祚正位,你不过死了一任夫君,就要玉石俱焚不成?”

“我已经嘱咐人为阿爷修建祠堂,立了庙宇,你有什么不满足!”

赵郡公主冷笑,“你们永远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可你与旁人分食綦氏势力,排挤我儿的时候却不见你大局!说慈悲!”

“大家都不过是为了保全各自荣耀,都是野犬争食,你有什么高傲之处,你能杀人,人也能杀你,世道如此,各自挣命,我不怪你在这泥潭里争抢,没救下夫君,我认了。”

“可我要你们记住,綦公永远是肆州的神明,便是他死了,他的心腹也绝不会为你所用!”

“綦英娥,你说妖女窃国?那你也该知道我元氏女,从不向贼子低头,我之恨千万,自有人为我将仇敌千刀万剐,我会等着那一天的!”

语毕,她随手划破一侧的帷帐,嗤笑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