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随军粮官午前刚刚清点出来的广陵府库存余,因为不是很紧急,他们也没敢打扰将军,非要求我越俎代庖先看一眼……”
刘备又立刻表态:“这有什么越俎代庖的,先生对我军如此大恩,想看什么都是可以的,反而是备一再劳烦先生……”
毕竟至今为止,诸葛瑾还是“客”的身份,他是被卷入到这一系列事情中的。
这一切前前后后,总共只经过了十二天而已——今天刚好是诸葛瑾穿越的第十二天。
刘备此前也没强行留他塞给他官职,当时刘备觉得自己朝不保夕,压根不敢奢望拖诸葛瑾下水,只是给川资聊表心意。
所以刘备是发自内心觉得应该对对方客气一点,这不是他的下属,而是客人、恩人。
内心感慨了一番后,刘备手头倒也不慢,就接过诸葛瑾推过来的账目扫了几眼,
他不耐烦看细节,直接大略看个结果。而当那串总的数字映入眼帘时,刘备刚刚好转一些的心情,竟又忍不住沉了下去。
“怎么广陵府库的存粮,竟只剩下这点?我们原本还计划拿下广陵,或许能够我军吃三五个月呢!
现在剩下这点,最多也就吃一两个月吧?嗯,如果不打仗的时候,可以省着点吃,差不多两个月。这比预期少了一半都不止!”
诸葛瑾面无表情地把另一张刘备忽视了的纸往前推,那张纸上有一些拷问袁军俘虏得来的供词,只是刚才刘备急于看结论,所以忽视了。
诸葛瑾只能提纲挈领帮刘备梳理、解说:“将军昏睡之时,我问了几个俘虏——说来也是侥幸,这几个俘虏还不是在城内被俘的,而是昨天傍晚我冒了些险,在邗沟的长江河口位置,让子仲家的商船,突袭劫道、抢夺敌船,才俘虏回来的。
昨天下午至少有数百艘船通过运河驶离了广陵县,只恨我当时手头只有子仲给的三百水手和亲卫,假扮成白衣商旅无力拦截,一开始只能远遁。
最后等敌军船队差不多过尽了,当时天色也彻底暗了,我才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趁敌不备,虏获了最末尾掉队的两三条船。船上果然运的都是军粮,
敌船上的军官招供,说他们原是淝水贼张多的部下,两个月前刚得庐江名士刘晔牵线,投靠的刘勋,帮着刘勋负责水运、护航。
其他的细节,这些小喽啰也不知道,拷问不出来,毕竟被俘者地位最高者也不过一屯长——但是,我却能推测出,这个让张多提前撤退保存实力,并且回运军粮的举措,肯定是那个刘晔所为。”
诸葛瑾抓获的俘虏,是有招供“刘晔当时在广陵城内”这个消息的,他们只是没法知道具体的主意是不是刘晔出的,不知道决策过程。
但对诸葛瑾这种先知而言,有这点情报,就够他推测脑补全了,他笃定昨天下午敌军突然变招,从反抗变为保守止损,肯定是刘晔的想法。
刘备听了诸葛瑾的介绍,则是再次目瞪口呆。
既有为敌军中居然有智谋之士,为他又使了绊子而懊恼。
也为诸葛瑾的神机妙算,竟能一看到敌军运输船队就想到那么多、并且大胆求证抓了几条船来问话、最后还能从那么一丁点蛛丝马迹里逆推还原出真相,而感到深深的震惊。
子瑜不仅谋略不凡,连洞察力也是敏锐得惊人,推理、揣摩细节五不是上上之能。
“竟是如此么……唉,没想到,广陵虽然夺下了,最后还是没彻底解决问题。”刘备不由颓丧,昨夜最初的狂喜也消散了一些。
诸葛瑾拍了拍他肩膀:“将军不必颓废,凡事有利也有弊。刘晔此举,对我军也算是利弊参半。”
刘备也是一时郁闷,没来得及想深,听了诸葛瑾的话,他立刻正色拱手请教:“备一时郁闷,神思恍惚,竟不能明其中道理,还请先生明示、为我解惑!”
诸葛瑾指着那几张纸,好整以暇地说:“刘晔明哲保身,知道及时止损,对我军最大的弊,就是让刘勋军的存粮被抢运走了相当一部分,最后陈兰那把火又烧了大约两成的库存。
如今我军掌握的库存,只有原始库存的四成左右,至少比原计划少撑了两个多月,这就是最大的弊。
但是,刘晔让张多避战,不出全力,这在正面战场上对我军是有利的,我估算过,如果当时袁军那四五千人全力死磕,再加上后来陆续赶到的两千敌军溃兵,加起来那就是七千人。
如果他们当时选择了奋力拼杀,益德武艺高强,或许能幸免,但他带来的一千骑兵,绝对会消耗殆尽。将军的援军也要多付出至少千余伤亡,才能惨胜拿下广陵。
现在等于是双方都保留了更多兵力,将军少死伤了两三千人就夺了城,这是‘存人失粮’,而刘晔赌的是将军没法立刻得到足够补给渡过难关,才想用绝粮和士气崩溃赢得将来的最终翻盘。
如果将军有办法解决军粮问题,并且解决下邳郡士兵思乡、家属扣于吕布之手的问题,那么将军就能转危为安,甚至比刘晔死命抵抗到底的情况、取得更好的发展。
一切全看将军的应对之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