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效率,比传统扛着麻袋装土或是用竹筐挑土,不知要快了多少倍。随便估算一下,这么一個推车兵至少抵得上十几个扛土包的民夫。
这种填河武器,刘璋手下的二线部队原本哪里见过?虽说此物早在三年前的曹刘关东战场上就出现过,但蜀中消息闭塞,刘璋军常年没跟外面的诸侯生死血战,他的技术咨询早已落后于时代了。
泠苞、邓贤分别负责守卫东城和西城,看到张飞和魏延这填河的架势,就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催逼麾下的弓弩手不惜代价压制。
然而,这种经过诸葛兄弟反复改良的填河车,车体后面还有一块遮挡箭矢的弧形防盾。防盾比推车人的身高还要高出两三尺、比人的身体宽数倍。
普通的箭矢攒射,根本伤不到推车运土之人,反而还导致守军弓弩手更多地暴露在进攻方的火力压制下,伤亡时有攀升。
张飞和魏延就这样稳扎稳打地花了整整一个午时、在壕沟上填出几个缺口,然后上壕桥车搭住两岸、再以泥沙堆填夯实。
随后进攻方的铁甲兵便投入了攻坚。一群群士兵推着葛公车和云梯从壕桥上通过。
葛公车之前,还有无数挥舞着盾牌和铁铲的士兵,去破坏羊马墙、以及城墙根附近的陷坑鹿角,为葛公车打开道路。
守军始终不停放箭,但效果寥寥。直到进攻方快冲到距离城墙根只剩十几步了,守军才开始丢滚木礌石、灰瓶金汁。
灰瓶金汁的杀伤力果然还是值得信赖,随着守军把最后的杀招用上,那些破坏羊马墙的盾兵终于不得不撤退。
但进攻道路已经被扫清得差不多了,葛公车很快就顶着灰瓶金汁到了城墙边,轰然放下了搭板,随后铁甲兵便顺着搭板跟守军展开了血腥的搏杀。
泠苞见状,也是血冲脑壳,他没料到魏延的攻坚能力居然如此强悍,才第一天突破护城河和羊马墙,就能一鼓作气把葛公车推到城墙根下。
这么迅猛的进展,若是换做其他军队来打,怎么着也得分成好几天完成吧?
但事已至此,泠苞也别无选择,他全靠一口血气之勇,立刻催督城头的长枪队和刀盾兵疯狂上去堵口。
源源不断的刘璋军仗着绝对人数优势,拼死堵住口子,双方残酷地搏战绞肉,尸体和伤兵不断从城墙上坠落。即使如此,进攻一方的刘备军,还是取得了伤亡交换比上的绝对优势。
刘璋军的铁甲着甲率实在是低,哪怕有兵器长度的优势,也难以压住刘备军,反而被攻方把口子越撕越大。
刘璋军的士气普遍是不高的,一开始能勇于上前,完全是因为己方人多势众,大家都觉得可以以多欺少捡便宜。一旦发现敌人虽少却精锐悍勇、死战不退,刘璋军士卒就渐渐怯了。
如果是在野战中,这种程度的搏杀,或许已经能让刘璋军阵脚松动,考虑退路。但好在这是守城战,他们毕竟依托坚城,心理优势还是能扛住的,这才没有败退。
泠苞见状,知道再督战已无意义,只能是亲自带着城中最精锐的亲卫上去搏杀堵口。
随着武将直接加入战团,刘璋军原本低落的士气终于重新鼓动起来,士卒们奋起余勇拼死搏杀。
而对面的刘备军,因为魏延并没有亲自冲杀,所以被泠苞亲自奋战所冲击,攻势也渐渐被遏制。
魏延如今也身居高位了,不可能随随便便在佯攻时就亲自先登冒险。
但即使如此,泠苞在跟强敌血战的过程中,也是不禁胆寒,内心升起不少自我怀疑。
因为他分明听到,那些强攻的铁甲精锐,居然不少都操着蜀地的口音呐喊,明显就是本地人!
这一点,在血战正酣时,或许没多大影响。但是一旦战斗结束,双方冷静下来,肯定会让守军人心惶惶的。
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么多曾经的袍泽、曾经的同乡,居然已经站在了刘备那边,调转枪头回来对付主公!
而且原本孱弱的部队,在被刘备改造后,居然变强了!变得更有勇气了!
“这些士卒莫非是吴懿的旧部?今日之战,魏延莫非是让吴懿的旧部打头阵,来跟我军消耗?为什么?吴懿为什么要那么卖命?为什么要益州人打益州人?”
泠苞内心一想到这点,几乎有些摇摇欲坠。
幸好,今天魏延开打时就比较晚了,午时才开战,填壕沟花了一个多时辰,然后还要破坏羊马墙鹿角和推葛公车。
真正葛公车临城后肉搏血战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厮杀到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
冬天天黑得本来就早,魏延施压足够了,也就顺势鸣金退兵。
通过葛公车登城的部队,借着夜色暗影的掩护,还能顺利撤下来,基本上没给刘璋军追砍的机会,算是撤退得很干净利落。
而随着魏延和张飞先后退走,刚刚松了口气的涪城守军和将领,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刚才跟其他蜀地口音的士兵搏战带来的心理阴影,以及之前刘备军开战檄文上宣扬的那些正义理由,都让他们动摇,怀疑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究竟是不是最忠义的选择。
而法正还是如往常一样,战斗一结束就去慰问了泠苞和邓贤,关心他们的作战情况。
看到泠苞在搏杀中还受了点伤,被斩马剑割了一道长长的血口,法正自然也免不了嘘寒问暖。
聊了没一会儿,法正就摸清了他们的心态变化,知道是时候图穷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