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就拉着他进帐入席,倒也没有过分礼遇,只是让庞统坐在一侧近处,让张飞、甘宁、魏延在另一侧坐。
然后让吴懿坐在庞统下手的位置,正对着甘宁。
坐定之后,刘备一改刚才只论私交时的和煦表情,转为肃然,跟吴懿掰扯起联盟大义来。
只听刘备先长叹一声,声音中听不出多少严厉责备,但绝对是恨铁不成钢
“孤本以为季玉贤弟能和孤、以及景升兄同心同德,以勠力讨逆为念。为何事到临头,还要生出这种争功诿过的事端,这不是在破坏同盟讨逆的大义么?
吴将军,此番为了救援贵军,我们可是打乱了不少战略部署,还错失了围歼夏侯渊的战机!否则说不定就在阳平关外把夏侯渊灭了!汉中唾手可复!
孤不是责怪你一人,但贵军肯定要有人为这些变故负责!你好好看看,三弟为了速破阆中、赶来增援贵军,都受伤了!这两日鏖战夏侯渊,他还带伤出战,结果又被箭疮。”
刘备说着,就指了指对面的张飞。
张飞受伤是真人真事,并不是刘备捏造。刘备也绝不会用苦肉计、去让自己兄弟原有的伤势更加重,那不是刘备的风格。
他向来做事堂堂正正,实战受了多大的伤就多大的伤。最多在伤势愈合偏快的情况下,继续过度治疗、配合一点服化道,让张飞的状态看起来更沧桑一些。
比如张飞明明只是一些皮肉伤,但刘备还是让医匠把他胳膊肩膀包的严严实实的。
绷带上看起来有不少血迹,但那也都是今日杀敌时溅到的敌人的血。
但不管怎么说,张飞曾经受伤,那都是真人真事,童叟无欺。
别说张飞了,就是一旁的甘宁、魏延,这些日子打下来,总有点头疼脑热的伤病,刘备都让医匠给他们包上,甘宁连额头上都缠着白布溅着血。
吴懿看到这场景,气势顿时就矮了一大截。
刘璋想要抢功占地盘这事儿,确实是他对不起刘备!
之前两军相持近半年,最后反攻、歼敌的硬仗都是刘备打的。刘璋就想摘桃子多占郡县,这合理吗?绝对不合理啊!
吴懿一时无法应对,只能硬着头皮认怂认罪“车骑将军海量宽宏,此番确实是我主不对,但他也是被人蛊惑,并非其本心……车骑将军不计前嫌,依然来救,我前线诸军将士,俱感大德。”
吴懿正在惶恐,倒是一旁的庞统开始演好人,帮他想借口解围“吴将军是忠义之士,被围那么久,也不肯向曹贼投降,足见坚贞。不过,听说曹贼劝降时,贵军也几乎内讧,还有杨怀、高沛二位将军因故……不知可能说说细节?”
吴懿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庞统给他找台阶下呢。他这半年来,也略有听闻庞统在刘备身边很得用,而且在攻心方面颇有建树。吴懿便连忙把情况说了,也提到自己当初杀杨怀高沛是迫不得已。
庞统其实一开始就有些先入为主的猜测了,只不过要向吴懿亲口确认。见吴懿的陈述与自己的猜想大差不大,他也就顺势找个由头、插话打断了吴懿的陈述
“如此说来,倒是杨怀、高沛利令智昏,一开始贪功冒进,想要占地受赏。后来又欺软怕硬,见曹贼势大,便生出倒戈之心,只想保住个人富贵、被曹贼委任,继续割据山僻之地自作主张?”
吴懿听着听着,不由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诬陷的么?
杨怀高沛意志不坚定,当时想过投曹,这点绝对是真的,没冤枉他们。
但庞统轻描淡写又加了几条罪名,说他们“一开始是想贪功,占地盘,然后自行割据”,这似乎也说得通。
因为刘璋暗弱,他治理蜀地的时候,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
他派个将领去梓潼,想要反攻汉中,结果来梓潼的将领就听调不听宣了,想要自己在当地做土皇帝,庞羲就是一个例子。
刘璋派个人去巴郡,结果巴地的将领也想自立,只有名义上依然臣服刘璋,实际就是土皇帝。
所以,要说刘璋派来收复汉中的将领,打着“进了汉中后把门一关,自己取代张鲁”的野心,那也是说得通的。
杨怀高沛虽然段位低了点,可能没实力自己占住汉中。但他们想在金牛道上占几个县,占住河池,甚至往西沿着从河池去武都的路,占住沓中自立,也是说得通的。
谁让巴蜀地形割裂,蜀道艰难,随便一块与外界隔绝的山区盆地,都有可能割据。
这些事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庞统帮着吴懿打开了思路。也想到了一条把一切罪孽都推到曾经软骨头想投曹的死人罪将头上的解决方案。
如此一来,吴懿就算投了刘备,或者是被刘备实控,他也可以把更多的罪责推给死者,让刘璋在同等实际损失的情况下、尽量多保住些面子。
想明白这点,吴懿哪里还敢犹豫?当然是立刻顺着庞统的话就承认了,庞统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懿心悦诚服道“士元先生果然明鉴!竟能在千里之外、一月之前,便揣摩出杨怀、高沛当时所包藏的祸心!在下实在是愚鲁,要是能早点想到,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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