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本以为对方准备并不充分、并没有跟攻城战那样准备很多比人还高的大藤盾作为掩体,对射肯定会非常吃亏。
但刘备军的强弩手,在放箭之后立刻就转身,把背后背负的大盾朝向曹军一侧。如此就算被箭矢射中,也能直接扎在厚实的大盾上,甚至都省掉了以手举盾的麻烦。
这样的战术和武器,刘备军并不是第一次使用,之前在某些对曹军的攻城战中,也有用过。只是夏侯渊没见过,当时是对曹仁的部队用的。
但此时此刻,曹军看到这一幕后,意识到己方的弓弩压制效果并没有预期的好,还是不免稍稍泄气。
尤其是军中那些有识之士、经验丰富的部将军官,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刘备军在攻营战中用这种部署有什么优劣势——
背后背负大盾、装填时转身背对敌人,这个战术最大的劣势就在于抗近战能力极弱,优势则是防远程打击很高效省力。
试想军队列阵而战时,为了防止混乱动摇,一般是不允许士兵随随便便转身的,一旦转身的人多了,逃跑溃兵就很容易出现,阵型也会散乱。如果被敌军近战冲击,很容易就崩溃了。
在攻城战中,攻方可以这么搞,那是因为守城军几乎不可能开城门出来逆袭。如果是守城战,守方要背大盾增加弩手防御也能理解,反正敌军近战兵无法冲上墙肉搏。
但是在攻营战或者野战中这样搞,就非常藐视敌人了。
曹军立刻可以感受到一股羞辱敌人就是完全看不起我们冲锋近战的能力,觉得我们没胆子开门逆袭,才这么肆无忌惮地用强化远程防御、牺牲近战防御的弩手战术。
结果被弩箭箭雨射死的曹军将士还没多少,因为羞辱而丧气的士兵倒是很多。
而刘备军的攻势根本不会留手,一波接着一波,衔接非常顺畅。
几轮箭雨打击后,二线轻步兵扛着简易壕桥车和门板土包,健步如飞狂奔向前。
遇到陷坑便丢土包架壕桥,付出了一些被射的伤亡后,硬顶着曹军火力、把一些门板木排架到了鹿角工事顶部。
第三批的铁甲重步兵,立刻顺着木排往上冲。曹军的弓弩对于这些士兵杀伤效果不佳,双方很快进入了血腥的近战搏杀绞肉。
一柄柄斩马剑翻飞乱舞,破开皮甲和皮肉肌骨,泼洒出的鲜血在营墙鹿角上留下一道道粗重的暗红。
一根根灌钢长戟奋力捅刺,枪枪入肉,还夹杂着破甲的牙酸摩擦声。
曹军一方也不甘示弱,夏侯渊的预备队纷纷掏出狼牙棒和钉锤等重兵器,甚至还有近年新琢磨出来的破甲利器铁杖,或是四棱铜殳,看到哪里厮杀惨烈,就往哪儿堵口增援。
在沉重坚固的铁质钝器锤打下,刘备军那些钢甲锐士的战斗力,也稍稍被削弱了几分,但仍然是占据绝对上风。
战场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刘备军的铁甲精兵,明明被钝器砸得吐血,但还是能势头疯狂地乱砍乱捅,多拖两个曹军士卒垫背。
夏侯渊不断派上预备队跟刘备绞肉鏖战,还让弓弩手退到第二道鹿角壕沟防线、用抛射覆盖刘备军二线部队。
相比之下,刘备军的弓弩手们,在第一道营墙鹿角工事陷入肉搏战后,就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了。他们虽然也能远程抛射,可是站在平地上射箭没有高度优势,也观测不到墙后的敌情,只能是完全盲射,给友军壮壮胆。
夏侯渊靠着防御阵地层次多、弓弩手易于发挥的优势。加上营地本身多多少少易守难攻、居高临下,总算是暂时顶住了刘备的第一波进攻。
尤其是铁杖钉锤狼牙棒之类的兵器,站在营墙上居高临下往下砸,重力势能跟挥砸的力道汇聚在一起,哪怕进攻方的士兵力气更大几成,也难以格挡扛住。
夏侯渊自觉总算稳住了阵脚,这才稍稍捏了把汗,重新找回点自信。看来今天要顶住刘备、稍挫其锐气,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这也要感谢曹军最近几年来,对刘备军着甲率高的特征素有所知,早就在想方设法针对。
虽说重兵钝器使用起来笨拙,但居高临下的特殊环境下,还是非常好用的。
对面的刘备看着攻势暂时受阻,双方陷入拼死搏战的消耗阶段,也稍稍有些焦急。
他微微皱眉问庞统“军师不是说今日之战,已经把曹军的士气打落到谷地了么?没想到搏战许久,夏侯渊的将士还肯为他卖命?如之奈何?”
庞统内心也稍稍升起一丝敬意,叹息道“看来夏侯渊虽然无智,但还算得军心,会御下。中了这么多计,还有人死心塌地跟他。
不过主公放心,狭路相逢勇者胜,士气低落这种因素,不会立刻就爆发出来的。只要坚持下去,肯定是曹军更早崩溃。
如果主公担心还是太慢、厮杀伤亡过重,可以让王平带着那些板楯蛮士卒作为预备队,补充到进攻正面,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突破——我观夏侯渊能抵挡我们的铁甲兵攻势,全仗着居高临下以重兵抡砸。
面对这样的敌人,我军的甲胄防御是否精良,差别已经不大了。相反倒是身手灵敏、善于攀援、能更快上墙更重要。丹阳兵也好,板楯蛮也好,都善于攀援。用铁甲兵黏住正面,让板楯蛮快速攀墙,肯定能破敌!”
刘备一想,心中顿时雪亮。
确实,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士兵的防御力,而是攀援木排上墙的速度和灵活性。
果然任何兵种都要配合使用、各自发挥所长,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立刻让王平准备,出阵支援益德!”刘备果断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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