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邵和张肃、张松的接洽,目前只能是点到为止,不可能谈出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此番成都之行的结果,关键还是要看后续刘璋和其麾下众多谋士的商议,孙邵这个外人是说不上什么话的。
不过,孙邵借此增进了相互的了解,也摸清了张松对刘备略有好感、想引入外力帮助刘璋实现集权。有了这个认识,这几天就不算白费。
后续在驿馆等待的日子,孙邵可以抓住这条线,慢慢结交益州内部那些想要做点大事、想要实现集权的人才。让他们都出力促成刘璋对刘备的友好。
孙邵的这个期待还真没落空,因为“刘备来使”的消息,很快在成都这潭死水里泛起了涟漪。
张松也有张松的朋友圈子,没过两天,他就再次来登门拜访,给孙邵介绍了一個新朋友法正认识。
法正在成都,属于典型的“东州士”,是跟庞羲那些人一起,从关中入蜀的,老家在三辅右扶风的郿县。
在益州本地人都没有足够多官位空缺的情况下,法正哪怕是关中名士大儒之后,官职也不可能做到多高。他入蜀后蹉跎了数年,才当上县令,在县令位置上又干了好几年。如今又召回成都,据说是另有任用,但估计也就是给个参议军机的虚衔。
孙邵当然也就不吝多送些礼物,结交法正先留个善缘,跟他闲聊了很多问题,说些外面世界的近况,尤其是刘备如何心怀汉室,团结宗亲、希望刘姓的老兄弟们都能振作起来,不要被类似于蔡瑁那样的奸佞架空。
所以只要是刘璋身边的人、谁能促成刘璋和刘备的和睦,将来一定会成为红人。
法正也都听在耳中,心里热切,渐渐对刘备生出期待,一切自不必提。
反正这些都只是闲棋,种子先种下了,不用急着发芽。
……
两天之后,益州牧府。
刘璋在放任张肃对来使意图充分摸底后,也不忘抽时间听取一下汇报。
这种私下场合,刘璋当然不会跟自己人客套,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问
“这几日跟孙邵结交,进展如何?可打探出了刘备的真实意图?”
张肃也是做足了功课来的,当下恭恭敬敬四平八稳地答道“孙邵气度不俗,举止淡泊,对于使命并不太担心。至于刘备的意图,应该也只是请我们派人观礼,共襄盛举,别无他意。
属下以为,主公还是应该派人赴约,免得授人口实。所需斟酌的,只是使者的人选。”
刘璋听了,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忽然提起了一些反对意见
“但昨日黄权、王累向我进言,说此番如若派使者去刘备处,万一刘备后续弄些其他反曹的把戏,逼着我军的使者一起联署,容易弄巧成拙、导致我军凭白得罪曹操。
我军封关绝道已有年头,如若继续装聋作哑,或许能曹操、刘备两不得罪,坐观成败——你以为此论如何?”
“这……”张肃也是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一来他本就是公事公办,没有非常想为刘备的人说话。二来么,王累、黄权所言也有些道理。
他斟酌了许久,才对刘璋说“属下以为,主公担心得罪曹操,确属持重之见。但直接拒绝刘备的奉祀观礼,身为汉室宗亲,对先代诸王遭盗掘坟陵者,实在有些不孝不敬。
这恶名一旦显露,哪怕刘备不愿因此跟我们翻脸,但若是刘表因此撺掇刘备、力陈当年旧账,对我益州不利呢?刘备完全可以假借刘表之名,派出联军对我们兴师问罪啊。
曹操在远,刘备在近,我们如若与刘备刘表交恶,曹操一时也救援不得我们,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汉中张鲁呢。
就算是从关中入汉中的道路,也不是完全由曹操亲自掌握。曹军只控制长安,只能走子午道和褒斜道入汉中。至于最西边最容易走的陈仓道,道口还在陇西韩遂控制之下。
为了惧怕得罪远方的强敌,而选择得罪近邻居,实在不能说是稳妥之举,请主公明察!不过属下对刘备并无私交,所以也不便私下劝主公接受。
既然主公有疑虑,也就不必单独询问我等,不如择日共商公议,请反对主公遣使的同僚一并列席,大家把道理说开了,以绝诽谤。”
刘璋是个没主见的,听张肃说得有道理,而且他都极力避嫌、主动提议正反两方公开辩论、避免私下单独进谗言,刘璋对张肃的动机自然是绝无怀疑了。
他原本一个个单独召见,也是怕破坏了内部团结,话赶话说得下不来台。既然张肃觉得自己没有私心,那就公开辩论吧。
刘璋终于下了决定“那就明日再公议此事,你那边也统计一下,有谁极力支持结好刘备的,明日一并前来进言。”
……
张肃回去之后,自然免不了跟弟弟张松提起主公今日的召对。
张松听了哥哥的应对后,也是非常懊恼“大哥,你怎么连这点道理都说不清楚?要我说来,黄权、王累那些见解,完全是舍本逐末,容易驳斥得很呐,你就该直接反驳的!”
张肃面容冷静“我是能想到他们所言,确有些许不妥,但我不宜私下攻讦,不然还显得我受了孙邵好处,想要帮刘备呢。身为别驾,自当避嫌。”
张松气得直摇头“既如此,明日你带我和孝直一并觐见主公,我自有说辞既避嫌,又把道理跟主公说透。”
张肃对于这一点倒是没有反对,因为刘璋已经给他授权了,而且是公开辩论,对事不对人,也就不存在进谗言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