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动作迅猛而决然,裙摆随之猎猎作响。
下一刻。
她将右脚狠狠的踩向了镜湖上那平静的水面。
只听得咔嚓一声。
仿若玻璃破碎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
湖水像被激怒的巨兽,在她的脚下向四周炸开。
巨大的水花如银色的幕布高高扬起,水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四散飞溅。
而她的右脚则深深陷入那涌起的水浪之中。
湖面上。
以她的右脚为圆心,迅速扩散出一道道汹涌的涟漪。
久久不能平息。
她这才悠悠开口了:
“你还有什么把戏?以假乱真的东西,就不要摆出来糊弄我了。”
可怪异的一幕出现了。
水中倒影竟没有丝毫波澜。
换句话说。
'她'根本没有实体。
甚至涟漪都未曾扭曲'她'的影像,始终清晰可见。
而在'她'的面容中,却勾勒出一抹浅笑,转而开口:
“最真假象,假,又何妨?”
“还有,你刚才......是想击碎我吧?你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斩断与过去的纠葛?摆脱人性的残留?好让自己毫无顾忌地沉沦于这血族的嗜血宿命?”
闻言。
久奈川目光逐渐犀利。
她在冷冷注视水下倒影那异于常人的苍白面容,以及闪烁幽红光芒的双眸。
这本是她的模样。
但此刻,却并不是她自己的了。
因为。
在这假象中,她恢复人身了。
如果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水下倒影。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心魔?
因为。
心魔不就是与自我假象什么的相关联吗?
沉吟了许久,久奈川这才道出一句: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过去,是你想要告别的过去。还有,我可不是什么心魔,放尊重点。”
水中倒影在悠悠开口。
'她'似乎能读懂久奈川此刻的内心想法。
然而。
久奈川听了却直摇头,并没什么感触。
反而唇角轻扬,浅笑开口:
“那咋了?我管你是谁,什么过去不过去的,你觉得我会在意?”
因为。
久奈川对于过去根本没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的。
她只是告别了过去作为人的良知而已。
这只属于过去极其渺茫的一部分。
仅此而已。
当然。
这得归功于原主封禁了绝大部分记忆的缘故。
所以。
久奈川自从夺舍以来,根本代入不了原主曾经的一切。
仅仅是为了不露馅,扮演下去,步步为营罢了。
“你难道不好奇你过去发生的一切吗?注意,是一切。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愿意重新拥抱过去,好好当你的百宫魔女,而非什么狗屁红月魔女。”
“当然,我也可以告诉你由血族转变回人身的办法,不需要杀死你那心心念念的琳娜。”
言罢。
水中倒影那一双血眸在笑意中弯成月牙。
幽红的光芒于水中变得朦胧,恰似隐藏在迷雾中的两盏红灯笼。
水中倒影的浅笑。
如同一个被封印在水中的秘密,带着无尽的诱惑与未知。
与湖面上久奈川冷艳的表情形成奇异的对照。
然而。
久奈川只是轻轻挑起一侧眉梢,带着一丝不屑与轻蔑。
以及,嗤之以鼻。
她的红唇轻轻勾起,露出一抹冷笑,这才毫无波澜的道出了三个字:
“没兴趣。”
因为。
久奈川对原主的过去并不好奇。
相反,她因此遭了不少罪。
毕竟。
原主是真把她往死里坑。
不经过问的便与她换魂,导致她莫名其妙的来到此方天地。
其次。
原主百宫魔女这一光环,让她步步惊心。
以及记忆断片,灵根大残,修为散尽,路人缘极差等等。
因此。
经历了那么多,她对原主已经没什么好感了。
“哼,你不可能不感兴趣,你在刚变成血族时明明都自我厌弃的哭了。所以,你一定会对由血族转变回人身的方法感兴趣的。毕竟,你也不想琳娜死。”
水中倒影从鼻腔中轻轻发出一声冷哼。
'她'从容不迫。
字字如珠玑,带着无尽的笃定与自信。
因为。
'她'可以读心。
久奈川过去以及现在的一切,'她'都了解。
然而。
被水中倒影这么一说。
说来。
久奈川还真有一个问题想问,这个问题让她'痛不欲生'......
追寻至今,也毫无线索。
“你想让我拥抱过去,很简单,告诉我,我'既定的未来'是什么?”
话音刚落。
忽的。
水中倒影竟猛的伸出手,不知出于何故?
'她'正欲向久奈川陷进湖水下方的纤细脚踝抓去。
那修长的手指,在水下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指尖带起的气流似有实质,竟把湖水硬生生驱开了。
可久奈川早有预料。
只是轻轻一抬脚,便让水中倒影扑了个空。
'她'无法冲破湖面。
因为
'她'没有实体。
“喂,你不说就算了,怎么还急眼了呢?”
久奈川微微仰起头,这一动作似在嘲讽。
然而。
水中倒影却怒目而视,不语,完全没了方才的矜持与沉稳。
此刻。
她们二人的模样再次逆转,各自变回了原样。
久奈川的右臂又变得'空缺'了,这也预示假象破除了。
作为血族的种种感受,再次'拥抱'了她。
只是。
久奈川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而是熟悉的东西回来了一样。
于是。
她再次打量起了这水中倒影,'她'虽美却只是虚幻。
从'她'无法冲破水面,就已经说明许多问题了。
因为。
真实的她,正站在这湖面之上。
拥有鲜活的心跳,以及无尽的可能......
“还说你不是心魔?真以为我会着了你的道?”
久奈川一双血眸亮晶晶的,笑意在其中肆意流淌。
从那微启的红唇中蹦出了这一句话。
因为。
她并不想接受原主的过去,也不感兴趣。
“那么,再见了,过去的我。”
“永封在这片镜湖之底吧。”
久奈川轻声呢喃,声音虽轻,却似有千钧之力。
随着这句话飘散在风中。
她转身了。
步伐虽略带迟疑,却仍坚定的迈向了远方的镜湖水面。
只留下一抹决然的背影,和那被遗落在水下倒影......
这时。
镜湖底下的记忆碎片竟纷纷浮现了上来。
冲破水面,激起千层浪。
然而。
它们却并未涌向逐渐远去的久奈川。
反而汇聚成了一团,化为了一块方形的拼图。
这正是原主的全部记忆所在。
包括见闻,战斗经验,知识传承,派系理解等等。
只是。
如今久奈川已经不需要了。
她不想接受这份记忆。
她也明白,一旦接受这份完整的记忆,她与原主之间单方面的因果牵连将彻底绑死。
简称,融为一体。
那么,她还会是她自己吗?
久奈川还记得未来身曾说过的那一句:'如果输入记忆,就会诞生另外一个你......'
搞不好,会诞生出一个新人格?
这个人格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以及久奈川的记忆。
不会再是纯粹的她了。
毕竟。
她不会再是百宫魔女了。
她的确是夺舍了原主不假。
可她已经不需要扮演原主了。
她要以自己理想的模样,随心所欲的在这方天地活下去,然后变强,直至生命的尽头......
这时。
湖光水色,水光接天。
有一束白光直直地穿透了久奈川识海深处的阴霾。
而那属于原主完整记忆的拼图,则撕开了空间,不知去向何处了。
至此。
久奈川正式与过去的自己道别了......
忽的。
此刻。
久奈川只觉得浑身像是突然卸去了无形的千斤重担。
紧接。
她不由自主的轻舒了一口气。
那气息悠长而舒缓,仿佛将积郁许久的沉闷一吐而尽。
不过。
她清楚,这并非什么抽象且无形的枷锁束缚。
而是。
她与原主之间单方面的因果,彻底了结了。
此后。
她只是她自己,不会再是谁的代替品了。
然而。
下一刻。
未来身却主动来音了:
【你的宿命之路,正式开始了。】
此言一出。
四方镜湖似在移形换影,模糊不已。
眨眼间。
而久奈川则被拉进了大地突兀而起的山崖之上。
山崖宛如一个沉默的巨人,威严地耸立在天地之间。
而在山崖的尽头,好似此方世界的边缘。
只见。
一位白裙少女静坐于山崖之畔。
她的身姿纤细,山风猎猎,吹起她的墨色发丝肆意飞舞。
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在广阔天地间独成一景。
此时。
她的双腿随意地垂落崖边,双眸平视远方。
似在眺望天边无尽的云海,又似在与这片天地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崖下是无尽的深渊,云雾缭绕其间。
可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畏惧。
只是平静的穿越那层层迷雾,似在探寻着什么。
这一背影。
是......未来身!?
久奈川静静的凝视未来身的背影。
时隔多日。
她第二次面见未来身了。
“你来了。”
未来身并未转身,依旧保持原有的坐姿。
“嗯,我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了。”
久奈川微微眯眼,想要看清未来身的侧脸。
却因距离与云雾的交错。
只能看到一个朦胧而又充满诗意的倩影轮廓。
......
(这章填坑以及挖坑,是不是有点水,我想了好久才决定让主角摆脱过去,刚好迎合主角净身夺舍这一设定,这没成毒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