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总算愿意接受众人的规劝,进食并稍作休憩,这令大家皆大欢喜。
陆子冈踏出灵堂,迈向那方曾与柳青青共同栖身的厢房。
甫一落座,他便凝视着屋内的每一处,这些熟悉的景物勾起了往日的回忆;嗅着房中仍残存的柳青青遗留的芬芳气息,他忍不住轻叹一声。接着,他徐徐举起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小口轻啜。尽管内心依旧沉重如山,然而他深知,自己绝不能长久沉溺于悲痛之中。
饮尽热粥之后,陆子冈移步至床榻边,合身躺下,紧闭双眸。刹那间,柳青青的倩影如电影般在他脑海里不断放映——她的嫣然一笑、她悦耳动听的嗓音以及有关她的点点滴滴,都是如此刻骨铭心。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悄然自他眼角滑落。
……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便已过数日。
此时此刻,正是柳青青与一众护卫兄弟们下葬之际,但众人对于他们究竟该葬身何地仍一无所知,因为无人了解陆子冈内心真实的想法。
\"陆少爷,这么多人的丧葬之事,你是否已经决定好将他们安葬在哪里呢?\"饶鸿走到陆子冈身旁轻声问道。
陆子冈缓缓站起身来,沉默地思索了片刻后,突然高声喊道:\"阿平,随我出门一趟!\"
\"公子,你这是要前往何处啊?眼看就要到出殡的时候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去……\"樊妈妈满脸疑惑地询问道。
\"樊妈妈,请你在此照料一切事宜,我稍作外出很快便会归来。\"话音未落,陆子冈毅然转身,带领着阿平径直走出了紫嫣会所的大门。
……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陆子冈还未走到家门口,便听到家中小厮高声呼喊着向内院跑去,想来应该是去通传老爷和夫人了。
待他踏入家门,行至前厅之时,其父母已然端坐在大堂之内,满脸期待地朝门口张望着。
见到陆子冈走进大堂的那一刹那,陆母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她快步向前,一边紧紧握住陆子冈的手,一边不停地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胸口。
然而,此时此刻的陆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站在一旁的陆父,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此刻也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只见陆父将双手背于身后,轻声叹息了一声。
面对此情此景,陆子冈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然后重重地朝着前方磕了一个响头,并愧疚地说道:“父亲、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孩儿不孝,未能及时归家,让二老担忧挂念了!”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啊!”陆母满脸喜色,急忙伸手想要将跪在地上的陆子冈搀扶起来。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陆子冈时,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了面前,使得她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再向前分毫。
陆母心中一惊,不禁看向眼前的儿子。只见陆子冈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她心中愈发焦急,连忙喊道:“子冈,快快起身,莫要伤了身子……”
话未说完,只听陆子冈高声说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今日孩儿斗胆,有事相求,还望父亲大人能够应允!”说罢,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陆玉鸣原本背对着众人,听到陆子冈的话后,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主座前,陆玉鸣慢慢坐下,然后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起来说话吧!有何事,但说无妨。”
陆子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双眼凝视着陆玉鸣,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说道:“这次随我一同出生入死的护院家丁共有二十六人,除去受伤的,一共战死十八人。他们都是我陆家的忠勇之士,为了保护我们陆家不惜付出生命。我恳请父亲允许,将这十八位英雄安葬在我陆家的祖坟之中,让他们得以安息。”
陆子冈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和诚意。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人心,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陆玉鸣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地说道:“当初你们出征之时,我曾说过,凡是跟随你出征的护院家丁,都如同我陆家的孩子一般。如今他们不幸战死沙场,将他们安葬在我陆家祖坟之中,我自然毫无异议。你尽管去妥善安排此事吧!”
陆子冈听闻此言,心中一阵感动,再次面向父亲,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而,他并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继续跪在地上,低头沉思片刻后,鼓起勇气说道:“爹爹,孩儿在此代替那些已逝的兄弟们向您道谢。可是……可是孩儿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恳请父亲答应!”
陆子冈内心有些挣扎,不知道是否应该把想将柳青青一同葬入陆家祖坟的想法告诉父亲。他深知这件事可能会引起一些争议,但对于那位舍命救他的女子,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给她一个交代。
见父亲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陆子冈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此次激战中,紫嫣会所里有一名女子,为了救下孩儿的性命,不惜牺牲自己,惨死于敌寇手中。孩儿……孩儿实在不忍心让她孤苦伶仃地下葬,所以斗胆请求父亲允许,将她也纳入陆家祖坟,使其得以安息。请父亲成全!”话音刚落,陆子冈又一次用力地向父亲磕了一个响头,表示自己的诚意和坚定立场。
“你说什么?”陆玉鸣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竟然要把一个风尘女子安葬进我陆家的祖坟里!这简直就是对我们陆家列祖列宗的奇耻大辱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眼中闪烁着怒火,好像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身份低贱、不知羞耻的女人,怎么有资格跟我陆家那些尊贵的先人们一同长眠于地下呢?这么做只会让别人看我们陆家的笑话,也会玷污我们陆家传承百年的清誉!想都别想,这事没得商量!”陆玉鸣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四处踱步,双手不停地挥舞着,似乎想要找到什么东西来发泄心中的愤恨。最终,他实在忍无可忍,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只茶杯,狠狠地砸向地面。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茶杯瞬间四分五裂,瓷片四溅开来。
陆子冈此刻面不改色心不跳,眼神坚毅且果敢,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义正言辞地辩驳道:“父亲大人,请您切莫偏听偏信那些流言蜚语!事实真相并非如此,她早已凭借自身积攒下来的钱财把卖身契赎了回来,成功摆脱了乐籍的束缚。后来,她也仅仅是权宜之计暂居紫嫣会所讨生活罢了,但这绝非代表她就是您心中所想的那些不知羞耻的女子呀!”他的话语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铿锵作响,其中蕴含的力量和信念让人无法忽视,更难以质疑其真实性。
\"你就说她是否在那烟花之地待过吧?那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之辈!我们陆家可是世世代代传承着诗书礼仪之家风,岂能容得下这样一个女人葬入祖坟!简直就是荒唐至极!要是这事被外人知道了,我们陆家的脸面往哪儿搁?还不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怒不可遏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人,胸膛剧烈起伏着,气得浑身颤抖不止。仿佛只需对方再敢多言半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与其决一死战。
然而,面对如此愤怒的指责,陆子冈也始终低垂着头,闷不作声,似乎自知理亏无言以对。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沉重得如同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巨石。
“天下间又有哪个风月场所的女子会心甘情愿地沦落至此呢?她们中间又有谁不是出身清白、本应相夫教子的良家妇女呢?可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被逼无奈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啊!想当初,我们曾一同历经无数生死考验,原本我已打定主意,待此番战事平息后便正式迎娶她进门,让她成为我的小妾。然而造化弄人呐,如今她竟为了救我而不幸殒命,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魂无所依吗?我实在不忍心啊!”陆子冈想了好一会,仍旧意志坚定的说道。
“你应该明白,身为小妾,根本就毫无地位可言,更别提什么名份了。所以按照规矩,自然也就不存在死后能够安葬进祖坟的说法。”陆玉鸣还是一口回绝了他。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偏要打破常规!我要赐予她应有的名分,将她立为平妻,并破例准许她下葬于祖坟之内,从此开创这个先河!”陆子冈说得义正言辞,其坚定信念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他的每一句话皆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