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冷笑,思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尘埃,四处飘散,无法聚焦。
过往种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沉闷,压抑,大失所望。
她虽不甘心,但还是委屈求全,先保住性命再说。
“请帮我转告王樟延,我会离开,走的远远的。”
缓了一口气,“长欢这个名字也会一起消失,没人能挡他的路。”
任长欢如何陈情,他都不屑一顾。
“你活着就永远是一个污点。”
听着他不带一丝温度的回答。
长欢不知,自己的存在几时成了一个错误,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奢侈吗?
那自己究竟算什么?
被人抛弃的事实像一根刺,深深扎进长欢的心里。
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心脏流出了鲜红的血,一种怀疑从空洞里渐渐充斥着全身。
“我死了,他就可以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我死了,他就可以和秦家小姐永结同心?”
“我死了,他就能摆脱掉过去的一切?”
吏部尚书王大人,就应该没有一点瑕疵,没有一丝软肋。
“是。”
冷冰冰的一个字,击碎了所有。
从踏入京都的那一刻,到刚刚纵马而行的那一瞬,全是一场骗局。
他演得真是逼真啊!
当面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背地里是刀剑相向、你死我活。
如今官拜尚书,自然不需要与自己虚与委蛇......
拿到那一颗真心,就可以放到地上摩擦。
原来在王樟延这里,自己轻如鸿毛,可以弃如敝履。
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就非死不可吗?”
“是。”冷漠、疏离。
长欢痴痴地笑了两声,自以为是观棋者,转头发现已是局中人。
内心深处满是混乱和绝望,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失去了意义。
就像一片荒芜的土地,干裂成泥块,显现出裸露的沟壑与褶皱,没有了生机和希望。
他想自己死掉,那就.......
绝不,绝不,绝不认命。
长欢勒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
马儿也心有灵犀,随着“驾”得一声,向远方继续奔驰。
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心里想着:风沙好大,竟迷了眼。
眼角余光看到十方紧随其后,咬得死死的。
就这样想要自己的性命,好说歹说,说情讲理也不肯罢休吗?
那就放马过来吧。
长欢加快速度,豁出去了夹紧马肚子,马也跟她一样,发了疯地向前跑。
即便如此,始终没有甩开。
马儿渐渐疲于奔波,前方是山崖边的弯道,十方借机接近,一掌劈向长欢。
长欢躲避不及,连人带马从山上滚了下去。
药包碎了,药材在空中划着一个个圆圈,被抛起,被碾碎,再被掩埋到黄褐色的土壤中。
周围天旋地转,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翻滚。
她能感觉到荆棘划过衣物,树枝抽打着皮肤,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痛感。
长欢护着头,护着肚子。
此时此刻,嗅觉异常灵敏,枯叶和泥土,还有血腥的气味充斥在鼻腔。
长欢有些慌,试图调整姿势,寻求自救的办法。
可惜都没有成功,恐惧的冷汗爬上额头。
终于,在经过一段漫长而痛苦的翻滚,她撞上一处柔软才停下来。
她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全身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强烈到她几乎是无法动弹。
几乎是撞上的那一瞬,一股热流喷洒了满脸,多亏了马儿帮她缓冲,不然她肯定要摔成肉泥。
夜色深深,一点光亮都没有,恐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让长欢无处可逃。
血和泪混在一起,浸湿了前襟。
长欢慌张地拿出那封信,明明是一片漆黑,一个字也看不清。
她却恍惚看见了一束光,慢慢熄灭,化作一缕烟散去。
当初写下的含情脉脉,如今都是字字刀割。
冷笑一声,一点点将信撕成碎片,手一松,碎纸如雪片散落。
王樟延,我心如此,碎片难拾;
从今后,情断义绝,匪石可转。
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汇集,探手摸了一下,温热,粘稠,血腥......
四周一片寂静,在耳边无尽的回响的,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和隐忍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