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湖关外，月色渐渐隐入云层。

黑暗的冬夜吞没了整座堡垒。

“嘶……”

“他娘的，这鬼地方真冷啊！”

城墙的了望台上，一名老兵浑身发抖，试图从刚熄灭不久的柴堆里获取些热意。

就在刚才，邹将军下令要所有观察哨全部熄灭火源，以免暴露给起义军。

而在他身后，另一名年轻的观察手仍然坚守在岗位上，眺望着远处与夜空浑然一色的沙丘。

“喂，你不冷？”

那老兵回头叫了他一声。

“……冷，冷得要死。”

在那件大袄下，他也同样冷得不停搓揉着已经冻僵的手。

“……我靠，我鼻涕好像结冰了？”

老兵不再理他。

“……”

“……西凉州的天亮得好早。”

年轻的观察手感慨了一句。

“哈？也就是你见识少，想当年老子在东山城，那海上的太阳才……”

“等等，这月亮还搁天灵盖上呢，你上哪看到的太阳？”

老兵顿时警觉起来。

他一把薅开那年轻后生，瞪着一对混浊的大眼望向那片沙丘。

——操！狗屁日出！那是火光！

成片的火把如初阳照亮大地般，从远处的山头迅速蔓延。

仿佛要将这片天与地尽数烧成灰烬。

“呜——呜——”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哨塔上都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

“敌袭！敌袭！”

“所有人！准备就绪！”

“咚——！咚咚！！”

沉重的鼓槌敲碎了宁静夜色，城墙上的守军来回奔跑，只传递着一道信息。

——起义军来了！

“轰隆隆——”

无数战马奔腾如滚滚雷霆。

上百万披甲兵士熙熙攘攘，在连天火色下闪耀着钢铁的光芒。

萧凌云亲率的重装骑兵团一马当先，如一道箭头直插那片黑暗之中。

一发信号弹从前锋军团内升起，后方火炮手顿时明了。

“发射照明——！！”

“放！”

“砰砰砰——”

一连串炮弹射向高空，爆发出经久不衰的亮光。

青湖关的大门被照了出来，同时也暴露出城外大量的陷阱坑洞。

邹远辰从城楼上看着这一幕，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想试图借助这些工事挫败起义军进攻锐气，但看样子这点小聪明是骗不过萧凌云的。

——没有谁能比萧凌云更熟悉他的战术了。

“冲啊——！！”

千军万马如潮水般扑向青湖关的高墙。

也正是此刻，起义军的先头部队彻底进入了舰炮的覆盖范围。

“呜——！！”

在将军授意下，指挥塔上传来了一声嘹亮高亢的吹角声。

这声号角，正是步云舰队的进攻信号。

很快，飞空战舰从厚重的层云中下降，一片片如鱼肚翻浮出倒悬的水面。

庞大的阴影如乌云般笼罩在起义军上空。

广袤的沙原上，无数将士拼命冲锋。

四周毫无掩体，冲锋的士兵们与活靶子无异。

“……！”

眼看战舰巨炮正在校准，萧凌云当机立断再次向天空发射第二枚信号弹。

她猜到邹远辰会将步云舰布置在云层上面，所以她也提前命令后方炮兵准备了烟幕弹。

“砰砰砰！！”

然而，在她发射信号弹的前一刻。

青湖关的守军更先一步放出了无数照明弹。

整片天空都被强光所充斥，那枚可怜兮兮的信号弹瞬间被光芒吞没，随后消失在白光中。

后方的炮兵并没有观察到信号，没人敢装填发射新一轮炮弹。

“……可恶！”

萧凌云怒骂一声。

她抬头望向那座城墙的顶端。

邹远辰也同时看到了她。

与萧凌云熟悉他一样，他也对萧凌云再熟悉不过了。

“想要用烟幕遮蔽舰炮瞄准，打个出其不意？”

邹远辰嗤笑一声。

“萧凌云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轰轰轰——！！”

上千台舰炮同时齐射，瞬间将起义军的冲锋队伍化作一片火海。

“萧姐姐……”

柳思卿在后方远远望着这一幕。

虽然萧凌云依然带着骑兵们冲过了火线，但天空的重炮仍像一把高悬头顶的利剑。

若再不拿出反制手段，下一轮炮击将杀伤更多士兵。

必须想点办法！

柳思卿立马跑向了火炮阵地。

每一门炮都陷入了沉寂。

“发射烟幕弹！”

柳思卿找到了原地待命的炮兵长官。

“……不行，萧统领还没有给信号。”

那名中年男人紧紧握着旗帜，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况。

他也很疑惑为什么萧统领还没有发出信号，明明计划里就是用烟幕遮挡舰炮手的视线。

“……”

柳思卿沉默了一秒，随后一把就从他手里抢过了旗帜。

那名长官赶忙抓住她，试图夺回发令旗。

“等等！”

柳思卿从怀里扯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件。

她将信件和皇室令牌通通攥在手里，高举过头顶。

“我是柳思卿！是萧统领亲信！”

“这是萧统领亲自下达的密令！现在由我接替后方指挥权！”

“所有火炮手听我命令！发射烟幕弹！掩护萧统领！”

“……”

炮兵们纷纷将目光投向长官。

“……啧。”

长官一时间有些无语。

但下一轮炮击即将落下，他们没有犹豫的时间。

“先听她的，装填弹药！”

“是！”

很快烟幕弹装填完毕。

“放！”

柳思卿挥旗，炮口顿时炸出火花。

“砰砰砰——”

浓重的硝烟迅速弥漫，遮天蔽月，挡住了空中战舰的所有视线。

未得命令，步云舰队也不敢贸然二次下降。

一旦下降到危险高度，来自地面的火炮很有可能直接攻击到舰体。

于是正在调校的舰炮一时间没了目标，暂缓开火。

原本已经被瞄准的起义军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

“冲！把战车撞上去！”

萧凌云一声令下，后续装满炸药的战车再次加速。

青湖关城门近在咫尺，一旦城破，起义军数百万人将横扫整个中原。

“拿来吧你！”

炮兵长官一把抢回了旗帜和那封信。

柳思卿这次也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等他检查那封信。

直到长官翻开信件……

——你奶奶个腿！这不就是荒海城那时候发的朝廷招安小册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