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假的(1 / 2)

锦色江山 步铃吟 2573 字 10个月前

慌里慌张回山,叶问水闻讯赶紧配出一剂解药,暂时压制住秦翊体内汹涌的毒素。

药效猛烈,以毒攻毒,扛不住药的效力,他昏睡过去。

烛光三分昏黄,笼在他的脸上,满脸尽是病色和疲态。

陆锦画几分不忍,刚想问叶问水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听到叶问水对着拾柒一顿指责。

“真是,我怎么说你好?明明知道尊主身体不能强撑,还让他下山?有多重要的事啊,能有命重要?伤口烂得那么厉害,非要动来动去,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摘了我的脑袋,我也没法治啊!”

陆锦画倒抽一口凉气。

叶问水在稽灵山中辈分颇高,脾气又犟,是只认病人不认其他身份的性子。

而拾柒性子又直。

犟对直,那就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担心他们两个人直接打起来,陆锦画捏了一把汗。

拾柒难得沉默,立在旁边只管听着,没有应声。

主子是什么情况。他这寸步不离的下属自然一清二楚,但主子是什么脾气,他摸得更是透彻。

莫说那件事主子非亲自去办不可,单单陆锦画有事,主子就不可能淡定地在山上乖乖卧床休息。

所以他无话可说。

寻常唠叨惯了,叶问水一时收不拢嘴,对陆锦画的委婉劝阻置若罔闻,还在不停责备。

想起废宅子里拾柒拔剑一剑刺穿还英胸膛的场景。陆锦画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扯叶问水的衣袖。

“你干什么!”叶问水迁怒于她。

陆锦画微微敛眸:“大师兄知道画鹿只擅治疗外伤,毒一类的,只是粗通一二。故此想请教师兄,像他这样的毒,有什么法子解呢?”

“解?若是能解,我早就解了!”

“那……以后都只能这样?”

叶问水轻哼:“这样还算是好的,但凡一个正常人,被毒反反复复折磨都会不成人形,何况他这毒还没解决,又去招惹赤沙蝙蝠?真当自己大罗金仙下凡啊?”

拾柒看了陆锦画一眼,手指蜷起。

陆锦画自知那件事是她给他带去的麻烦,抿抿唇,暂时沉默。

叶问水余怒未消,手一抬,明显还要继续数落。她赶紧伸手拽住自己这位师兄。岔开话题道:“大师兄最近不是急着出一炉子新药?这时候估摸着该回去看看火候了吧?朝朝暮暮那两个小丫头虽然平时办事得力,但毕竟年纪小了些,万一出了岔子,岂不是功亏一篑?”

叶问水“啊呀”一声,立马点头称是。

那炉子新药已经是第七回炼了,要再出错,他简直没脸见人。慌里慌张地拿了药箱离开,全然没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

陆锦画松了口气,想走,察觉到拾柒在看自己,又迈不开步子。

不知拾柒在想什么,情绪几分古怪,一言不发地离开。

陆锦画不知所措,微蜷的手指往前伸了一寸,又缓缓收回。

心里一团乱麻,她也不知要如何处理秦翊的伤。叶问水的话十分明白,原本就有厉害的毒在身,后来为她又再添凶险,如今解药毫无着落,或许他一辈子就这样了。

更糟是用不了多久他的血气会被消耗殆尽。

拽了衣角不断收紧,她深深吸了口气,垂眸走回床边。

轻轻坐下,安静地望着他。

那张脸……

三年不见,这却是她第一次认真看他。

他还是记忆中那般俊朗,只是多添几分憔悴,还有无法隐藏的病态。

倘若他的生命在她眼前走到尽头,她会如何呢?陆锦画不禁自问。

说来多年前她曾想过这样悲伤的问题,只不过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还爱恋这那个少年。她想得简单,无论时过境迁,还是沧海桑田,日子到了,他去,她也不会留太久。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那时都将生死看淡,只需要嘱咐儿孙小辈将他二人合葬一处,拟过仙桥,即是此生圆满。

可现在呢?

他不再是那个他,她亦变了许多。

心跳会因他而变得热烈,但这份热烈夹杂的是令她极度不适的厌恶。跳动是在促她逃离,劝她赶紧躲避,而不是当年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女,甘愿从身体里掏出来证明给他看的真心。

她不爱他了。

三年,她看清了这个事实。

这样想想,她其实也是很凉薄的人。

曾经那般的痴迷爱恋,等到真正放手的时候,不过是松了口气。

不知何时那份爱恋变得格外沉重,掺入了许多他们都没有发现的东西,更不知何时她的心性已经寡淡至此。那日的雨好大。将她淋得透彻,她一直以为足够坚强的自己,原来还是会因为那个人脆弱到不堪一击。

而失去所有的人没资格再因为软弱流泪,她便摒弃了眼泪。

学医的这三年并不是很顺利,早年间那些皮毛与崔浩渺的医道相背,而流落市井的那段时光根本无暇,也无钱去买书。后来在王府得空会看书,也不过是随便看看,多用来打发时间罢了。医书晦涩难懂,药量一分一厘就能夺人性命,她不敢怠慢,比起旁人,更加努力地付出。

那样的累和苦才让她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不用想血海深仇。

亦不用想那个人,还有那个……失去的孩子。

孩子……

手不自觉地移去小腹上轻轻抚摸,倘若孩子还活着,眼下都该两岁了呢,已能声音软糯地叫她一声“娘”……

走神间,另一只温凉的手却伸了过来,覆去她的手背上。

头仍旧昏昏沉沉,意识时有时无,但他最想留住的那一抹香息在鼻尖缭绕不断,催促他撑着醒来。

勉强睁开眼睛,他只看到她心事重重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凤眸中凝了层雾。

“小锦……”他低声喃喃。

陆锦画猛然回神。摔开他的手。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

秦翊牵了牵唇角,眯起眼睛看她,尝试着重新去牵她的手。

她提前挪了位置,往后退避。

“拾柒不在。”她简单道。

换句话说,正是拾柒不在,出于医者的职责,她才没有离开,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留坐在这里守着他。

秦翊虽然不算特别清醒,但对于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全力捕捉,自然也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一时气凝,喉头涌上腥甜。他低咳一声,血丝顺着唇角淌了下来。

陆锦画淡淡看着,无动于衷。

从被子里慢慢抽出另一侧的手,他缓缓拭去血渍,颇是自嘲地低声喃喃:“换做以前,你应该已经扑在我怀里哭了。”

陆锦画看去其他地方:“不要以为你是个病人就能改变一些事实,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是……吗?”

“不是吗?”她挑唇一笑,“当年我缠绵病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失血过多快要死掉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至少我没有像你那样,左拥右抱,快活无比。”

“那时我——”

“那时你温香软玉盈满怀,忙得抽不开身,我当然知道。”陆锦画笑着摇头:“你怀中的美人更换不断。而我不过是沧海一粟,可有可无罢了。没人怜惜我的性命,我便自己怜惜自己。所以我现在挺好的,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再做什么。回想以前那个我,真是愚蠢至极,为什么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你?”

秦翊原本还想说句什么,看到她一脸置之度外,提起他们的曾经却如此平静淡漠,再多的话也索然无味,悉数咽回腹中。

陆锦画还在轻声低语:“你曾经放弃过我那么多次,这次一定也能做得很好。你可是天之骄子,做什么都能受人敬仰,如此,这等小事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穗上,她用指尖随意拨动两下。嗤笑出声:“东西破了碎了,丢了便是。这破烂玩意儿,怎能衬得起您的高贵身份?”

秦翊倏然睁大眼睛。

一刹那,她看到他眼底渐渐聚拢的红。101

说不清为何,轻快的心情瞬间因此败了下来。他的反应令她十分难受,短暂的空白过后,难受又演变为万分的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