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衣袂相互摩擦而起的细微响声,帛逸牵回神智,见殊儿面目动容、一双柔荑正向着他双膝处缓缓儿摸索过去。
一股情愫充斥着心门起的澎湃浩瀚,帛逸意念骤动,一把牵住殊儿琉璃泛光的腕子,将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慢慢的放入自己的心窝里。
殊儿蹙眉摇首,又颇为固执的将双手自他心窝慢慢游移下去,最终还是小心的落在帛逸膝头,微微的按着:“对不起……”昙唇徐起,音波嗫嚅而关切烈烈,“你的腿,可否落下什么后遗顽疾?”
她明白的,或者说是在这一瞬间里突然明白的……心里按捺与藏匿却百般千般不得解的那个源于七年前的疑惑,直到此刻帛逸随心无意的说道起来,才终于梳理的清楚明白。
试想当年上官世家既已答应进献珍宝,但那珍宝又被莫名其妙的毁去,上官如何能逃得了此等罔顾君上之罪?又端得能够逃脱的了乖张使计、欺君行骗之嫌?但上官家却并不曾因了那玉兔一事而受到半分牵扯,安安平平若许年就这么过来了。这是殊儿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方才甫听帛逸道出是他“私盗、并恶劣毁去上官家这件至宝”,殊儿时今这才顿然明白,当初正是帛逸挺身站了出来揽下一切,说是他自己一时玩心盗了那碧玺引魂兔,后不慎摔碎的!如此,他方被父皇狠狠责罚一通,上官家也就此洗脱许多徒徒生出的危机来……
但这等罪过委实是不该帛逸来背的,碧玺引魂兔为何会摔碎毁去、当日上官家风雨欲来的一场箭在弦上的灾难是谁招致,殊儿比谁都清楚!因为私盗宝兔的人正是殊儿,不慎摔毁了那交织罪孽与良善、浸染鲜血与沧桑、招惹世人濡染致命诱惑与无量贪婪的白玉宝兔,也是自她之手亲自毁去的!
二皇子帛逸有着一颗怎般善良又多情的心……不温不火、不怨不怪的拼着胆气持着大义以他一己之身,躬自揽下、承受下了这一切。
风干往事在彼一刻因了回忆而重回归到该有的绮丽光鲜中,真相涉水而来,殊儿心念纷沓、情潮奔涌如滔……突然觉得自个真是一个古今恶人,突然觉得她对帛逸的抱愧之心似了罗网将自己禁锢难脱!
似是感应着殊儿变幻错综的一通心绪难平,帛逸重又握住殊儿冰凉的双手,以掌心一脉脉热浪来为她驱走肌体叠生的寒凉:“阴潮天气兴许双腿会作痛,除此之外再没了什么。”复朗朗一笑,“你瞧,我时今不是还能打武练功、策马奔腾?”又转言半玩笑半认真,“便连我的父皇,也是因了这七年前罚跪而害我落下腿疾之事,时时抱愧在心,从而加注在我身上的疼宠之意更为深厚。我也算是……给因祸得了福!”
他越如此说,殊儿便越觉得心底酸涩、委实难安。
这时又如是不经意的听得帛逸忽把声腔柔款下来:“这对鲛珠我一直保存着,放在身边儿不离身的带着。”语气似含化不开的温存水波,他已无限动容,“不止因它乃是旷世奇珍,更因曾有一个姑娘……在我年仅十一岁的华年里走入我的生命,许是前世便有若许机缘,只一初见便觉熟稔,似触动心口掩埋多时那个失落在了轮回里的伤心处、柔弱地……”他忽地不语,勾唇坦缓的笑了笑,落在殊儿身上的目光晶耀、热烈若煅烧浴火的澄澈黑水晶,“前世之事不可知、后世之事不可欲见,我只明白,今生今世我已遇到深深一道情劫之坎。只知道那个姑娘,她已深深的,深深的嵌在了我的记忆深处、灵魂深处,始终都在,再也无了可以取代之人,再也不会淡化而去、消匿而去……”他缓声沉言,“只可惜,初见之后我便失落了她。这七年来,我一直不曾放弃寻找她。”分明是话里有话的。有着什么话,彼此二人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