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园子在南宫家后院来说并不大,雕花小门内桃花逐水,精巧至极,太湖石嶙峋错落,溪边芍药盛放,空气中满是馥郁甜香,水池中央一座竹水亭中,一位姑娘正靠在贵妃椅上绣着锦帕,这姑娘螺髻上插着一支羊脂玉簪,几缕碎发垂在白皙颈边,更添几分娇柔,好似深闺中含苞待放的幽兰,静谧温婉,只见她手中丝线五彩斑斓,绣针在指尖穿梭,阵法细腻,两只交颈鸳鸯已经跃然画布之上,很见功底。
“小姐小姐!”正专注间,青石板的幽深处突然传来急切的叫声,很快丫鬟冬雪便转过太湖石,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家小姐。
南宫晴慢慢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锦帕,轻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出什么事儿了?”
冬雪听了连忙放缓了脚步走上前来,在自家小姐耳畔悄声道:“方才我出去放印子,听得二门外的小厮聊天,说是什么江星辰回来了,方才进了青竹书院。”
“什么?”南宫晴一听得江星辰的名字,立刻竖起了身子,一双眼睛也跟着凌厉起来,她的手按在石桌的锦帕上,粉嫩的长指甲慢慢收紧,将锦帕攒成一团,唯有胸口不停起伏能看出她此刻心情汹涌澎湃,片刻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重新看向冬雪:“差不多.......三年了,他是该回来了。当年他持才傲物,依仗探花身份当众给我难堪,拒绝我南宫家结亲,被我爹疏通一二送去那穷乡僻壤,也不知现下有没有些许长进,那些棱角是否被磨平了。”
冬雪窥着小姐的表情从旁答话道:“这江公子虽说是孤儿,但自小长在青竹书院,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哪里吃过苦头,前脚打马御街百花宴,后脚就被发配到西北边关,想来这几年磋磨也该让他知道无枝可依之人便是学问再好也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现在他吃过了苦,也应当后悔没珍惜小姐的一片心意了。”
冬雪的话让南宫晴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你说这读书郎啊,年轻人就该有些锋锐棱角,但也不能太不晓事了,若是当了我南宫家的女婿,入朝为官步步高升岂不是手到擒来,非要拒绝我用以显示清贵孤直.......这不是吃饱了撑得自讨苦吃吗?”
冬雪赔笑道:“小姐说的是,这全国上下多少人想得小姐青眼,就那姓江的瞎了狗眼,活该他一辈子爬不起来,这次小姐就等着他跪在小姐裙下痛哭流涕后悔讨饶吧。”
“啪!”冬雪话还没说完,一巴掌便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小姐那看上去温柔精致的指甲刮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血痕:“贱婢!你是个什么东西!江星辰怎样轮得到你一个狗奴才来多嘴!”
看着小姐毒辣的目光与训斥,冬雪吓的连忙跪在地上,伸出手来便往自己脸上招呼,一巴掌一巴掌的声响中是她带着哭音的讨饶声:“冬雪错了!冬雪再不敢了!小姐饶了冬雪吧!”
“哼。”南宫晴从新靠了回去,轻蔑的白了冬雪一眼慢条斯理道:“罢了,你也不过是愚忠,这江星辰我说得,你却说不得,他若是真是那种跪在我面前讨饶,痛哭流涕的人,又与我爹座下的那些狗奴才有什么区别?这次回来,就算他知道错了,也得由我来给他递台阶,让他不要狼狈,我喜欢他,爱恋他,也就愿意捧着他,让他知晓我的好,真心实意的与我在一起,而不是屈从于权势压迫。”
“小姐深谋远虑,一片痴情定会感动江公子的。”冬雪吓得不敢再说太多,只继续小心翼翼的捧着她道。
南宫晴嫌弃的看了眼她脸上的红肿伤痕,皱眉道:“去上点药,莫要让人看了你脸上的伤,这几天就让夏荷秋实伺候着吧——对了,去叫我二哥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儿找他。”
冬雪应了声,连忙躬身告退,低着头一路往南宫家二公子南宫钰的院子里走去。
“冬雪?”一个声音叫住冬雪,冬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桃红绸袄,绿绸背心,头绾妇人髻的年轻女子站在草丛中唤她。
“春雨?”冬雪愣了下,看着对方细腰如杵的模样,下意识唤道,她与春雨、夏荷、秋实一同长大,被分到南宫晴身边做贴身大丫鬟,这春雨在三年前被二公子讨走,一开始很是受宠了一段时间,再后来不知怎的就怀了孩子,大夫人以二公子尚未成家的借口灌了堕胎药和绝子药,便失去了孕育的能力,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玩物,没有生育能力是不能被提为姨娘的,所以春雨便一直是暖床丫鬟,前两年二公子稀罕她,让她陪在身边,可到了这一年,二公子也玩够了,她也没有孩子傍身,听说有时候二公子宴客,便会让她出去以娱宾客,至于是什么娱法,便无人得知了。
“冬雪,你怎么来这了?”春雨走上前来,往日一双水润清透的眸子此时早已失去了灵动,不到二十岁的女子眼中满是麻木与苦楚。
“小姐让我来唤二公子,说是有事找二公子相商。”以前冬雪与春雨私交不错,知道春雨的处境,但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帮不上忙,便也不忍开口安慰,只轻声说出来意。
春雨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角楼道:“你先回去吧,我来与二少爷说。”
冬雪听了点点头,看春雨的模样便知这二少爷指不定在做什么荒唐事,隐隐还能听到有女子嬉笑的声音,不过能不与二公子打照面让冬雪松了口气,又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春雨,最后也只得咬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