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之所以现了法相,是因为自己在这世间所剩的时间已没有多少,待做完最后一件事,便要返回玄天镜里去了。这最后一件事,也是他出世的使命所在,便是将玉牌物归其主,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
在白崇一往返于东山时,白泽说服了青术,二人先是合力将白无极从漪岚手中抢过来,随即又潜入地牢中将石三救醒,问清了赤羽的所在方位,一面命青术火速赶往罗伽山,自己则赶回大长老院中等着白崇一的到来,好上演那出惊心动魄的逼宫戏码。
待一切尘埃落定,白崇一将石三放了出来,又命抱朴子配制了些疗伤的药丸送到大长老院去,白泽欲给石三喂服,却被白魅拦住了,道:“你不怕他……”
石三笑了笑道:“放心吧,他定不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白魅自知语失,便低下头,有些羞愧。很快,石三的伤势便痊愈了七八分,然而白魅的情形却是每况愈下。那白玉牌好似有所感应似的,近日愈发下坠,几乎要坠入至阳穴,以致他体内好似烧起一把烈火来,势要将她这把干枯的骨架燃烧殆尽。
白泽向石三道:“想必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世了,也知道我来的目的。”
石三点点头道:“大概猜到一些!却也只是懵懵懂懂,并不周全。”
白泽看了看白魅,心中百感交集,道:“我今日便将其中原委向你阐明。”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每当明君即将临世,我都会有所感应,那感觉只是朦胧胧的,并不精准,然而每一次都能在圣使的帮助下,尽快地找到他,将圣物交到他手中。他借圣物之力,匡扶社稷天下。这一次,我又有所感应,也是选定的第九个明君,然而,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是,这感应并非来自于一点,而是成发散状,后来先后见到了周毋庸、赤羽、叶一剑,包括白灵儿、惠灵公、媃儿等人,他们身上都隐隐散发着明君的气息,直到在三岔岭上找到了你,才清晰地感受到你身上的明主之气,断定了你才是我要找的明主。而且,你身上的明主之气愈加强劲,盖过以往任何一个。”
石三笑了笑道:“或许尊者该换一个想法,谁说明君必须是一个人呢?依我拙见,真正的明君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种信念,但凡有这种信念者,都有可能成为明君。新党中,尊者所提到的这些人,都抱有强烈的信念,当然,我也是在不断的学习、看齐、在事上磨砺,渐渐养起了这种信念。”
白泽饶有兴致,问道:“哦?你觉得这信念是什么?”
石三道:“我并没有想好,只是觉得其中包含着明确的方向、明确的憧憬、坚定不移的脚步,以及舍生取义的英勇。”
白泽道:“不愧是你,竟有这等见识。”
石三又道:“我想,或许我们都算不上明君,只是将代表了民意而已,若是将民意凝聚起来,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英明之主’,从这一点上来说,新党还远远达不到,只希望在赶走了黑刹、重整河山之后,能够协助白元,建立起这样的国度。”
白泽吃惊地看着石三道:“难怪白崇一会这般忌惮新党。你所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不同的是,你完全靠自省,而我还需要靠感应指引。那白玉牌正是有这样的功用,它能够凝聚民心,集合万众之力,聚合起世间最强劲的力量。”
石三大喜,道:“若是别个,我是极不情愿接受的,唯独这一点,正合了我的心意。”随即站起身来,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尊者成全!”
白泽道:“既然如此,我便将玉牌取出交给你,若再拖延些时日,白魅就要被它害死了。”说完让他二人背对着自己,并排座下,白泽口中念诀,掌印翻动,片刻过后,只见白魅身上升腾起一阵白雾来,白雾渐浓,凝聚成烟,烟渐渐转浓,成浅黄色,随着白泽口中咒诀声高涨,那浓烟中竟然冒出一团白色的火焰来。白泽将那火焰连根掐在指尖,又安放入掌心,旋即双手合十,紧闭双目,口中的咒诀声又起,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像是极力忍受着火焰的炽热。片刻后,白泽额头上涔出豆大的汗珠来,随即咒诀声渐弱,嘴唇快速张合,变成龃龉呢喃,眼睛缓缓张开,猛地将双掌拍在石三的肩胛处,两股暖流如烈酒一般,瞬间钻入石三体内,快速地与血脉融会交织,在周身游荡开来。
石三觉得身体内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心口跳动得也愈加剧烈强劲,身上热气蒸腾,不多时便湿透了衣衫。他想要调用真气去干预那暖流,却被白泽制止了,道:“不要动,只管任它横流,待熟悉了你身体内的环境,自会汇入内丹中。需要给他时间去适应,这期间,你动弹不得,只管收了身心,放开穴关,无论它怎样冲撞,都不要反抗。”石三心领神会,却不敢动弹。
白玉牌在白魅体内多年,身体早已熟悉了它的存在,如今猛然间抽离,好似突然缺了一套重要的器官,往日里真气血脉汇聚于此,如今忽然不见了踪影,一时间气息凝结于此,冲撞着本就孱弱的肌体。这一冲撞,几乎将白魅的三魂七魄撞飞出去,恍惚间,一口鲜血喷出,继而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息,再想吸入已是不可能了,她瞪大了眼睛,脸色憋得铁青,从凳上跌坐在地上。石三听得真切,要起身查看时,却被白泽按住了肩膀,道:“有我在,你休要分心。”
白泽将双手探在白魅的天宗穴上,找到当年白无相留下的那道真气。多年前竞试长老时受白桦暗算,险些丢了性命,用去了一半,如今只剩下柔弱的一丝,也不知还能否起到作用。别无他法,只能将它引入内丹中。然而,这一丝丝真气,冲入亏虚的内丹中,恰如一滴甘露渗入常年干涸的大地,没能引起任何反应。白泽心头一颤,看着白魅由青紫渐渐变成惨白的脸色,最终才下定了决心,将掌心对准白魅的关元穴,从内胆中调运出磅礴的真气,大股大股输入她的体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三身上的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此反复了几次,才觉得体内暖流渐渐汇聚入内丹之中,整个下腹温热如阳,给人一种真气充盈的感觉。石三心中喜气洋洋,转身要向白泽道谢,却不见了其踪影,急寻之下,猛地瞥见,他与白魅正并排躺在地上,本来粉面红唇、黑髻白衣的翩翩少年,如今竟变成了须发皆白,满脸苍老的垂垂老者。而本来干枯不已的白魅,如今白须褪去,青丝焕彩,血肉充盈,变成了原本的女儿相。
石三忙上前去查看白泽的状况,探了探他体内的气息,只见他内丹空虚的厉害,像是被什么抽干了似的。便输了些真气进去,保住了他的性命。白泽缓缓张开眼睛,见石三俯在眼前,便挣扎着要起身,石三将他抱起来放在榻上,只觉身体轻盈,几乎成了一具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