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种放不答反问,冷笑道:“你看看李重进所做的一切,哪一样不是取死之道?别说他错信翟守珣乃是最大的败笔,所谓征集粮饷,不过是说得好听。实际上还不是强抢百姓之粮。据‘稚子营’中‘探营’的密报,尽管翟守珣并未帮李重进征集粮饷如实之数,但翟守珣拿着鸡毛当令箭,祸害老百姓的事却是没有少干。
“如今李重进辖地的百姓对李重进已然是怨声载道,李重进以前镇守一方,也算有些微薄名声,可现在也是尽付之东流了。也许李重进打的是早日拿下开封城以定天下的主意,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万一战败之后问题。
“战败之后,他少不得要缩回驻地,要对抗赵匡胤禁军,唯有凭借自己辖地熟悉的有利地形,再加治下百姓众志成城,方有一搏之力。毕竟一地之力对抗全国之军,可照李重进现在这般做法,一旦战败到时候不用赵匡胤打来,尽失民心之下,要是百姓知道他失势,只怕老百姓就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李重进。”
闻过种放之言,柴荣训沉默起来,种放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说得极有道,他原先对李重进寄于厚望,除了他与之亲近的关系外,便要说到李重进头上顶着“大周名将”的头衔了。事到如今,柴宗训却也明白了李重进不过类似韩信一类的人物,也许他们在军事之上都是天才,可是在政治之上却是白痴。
“那李筠呢?”柴宗训还是有一丝不死心,尽管也知道历史上的李筠比起李重进还要窝囊,现在却也成为他最后希望了,“至少李筠现在的做法看起来是最明智的,应该比李重进要稳妥多了。”
“你当真这么以为?”种放冷笑了起来,柴宗训闹了个大红脸,实际他也不怎么看好李筠,“李筠的做法表面上看来稳妥,但首鼠两端之人,却是最不容易成事之事。有句话说得好,说是‘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说得便是李筠这种人。
“想得比做得多,永远都是顾虑重重,看将起来处事面面俱到,其实时机却在犹豫之间一闪即逝。也许在李筠内心里还是心向大周的多,可现实却逼得他不能迅速做抉择来。对李筠来说,他最好时机就是在赵匡胤或李进重第一时间向他抛出邀请的时候,在二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来,可李筠却是没有这么做,反而待价而沽。
“李筠这样的做法看将起没有太大问题,可是谁都喜欢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不管李筠最后投靠李重进还是赵匡胤,赢得最后的胜利,对李筠来说都是失败。轻易而来的胜利又岂有话语权?也许最后赵匡胤用一个有职无权的虚位便能将李筠打发。”柴宗训暗暗心惊,想不到种放推测这般精准,几乎完成接近历史。
“如果李重进和李筠联手,他们能和赵匡胤抗衡的几率有多大?”柴宗训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先不说李重进和李筠联手的可能性本来就微乎其微,这根本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你想知道我还是可以告诉你, 应该不足三成。”种放冷静的回答道。“才只有三成?”柴宗训沉默了起来,他本来还有意促成李重进和李筠联手,可听过种放的答案,他却是明白似乎没有这种必要了。
“其实这二人如果真的可以抛弃成见,携手合作,二人之间能形成很好的互补。李重进敢打敢拼,作风勇猛;而李筠却是心思细腻,能帮助其查漏补缺。”柴宗训眼睛为之一亮,正向问为何才只要三成,种放却是率先回答出了其中玄机,“可事实上二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彼此亲密无间,全心全意的合作。
“不说别的,单说他们之间谁为主谁为副?光是这一件事只怕李重进和李筠就会为之争得头破血流。如果二人之间分不出一个谁主谁副来,令出多门,他们永远都不会是赵匡胤的对手。赵匡胤禁军之精锐,尽管李筠和李重进二人手下部队也算得上精锐之师,可比起赵匡胤对禁军的影响力,这二人与之相比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李筠和李重进昔日好歹也算是同殿为臣,值此国难之际,为何就不能抛弃成见?通力合作?”柴宗训如是感叹道。
“因为最后坐上九五之位的只能有一个人,如果皇帝都能让两个人轮流做,那么就不会称之为孤家寡人。”种放一句话直中要害,“和至高无上的权利比起来,不要说区区同殿为臣的情谊,就是父子、兄弟,又有多少人曾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