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本身的花纹都没什么,胜在瓶上点缀着十八颗珍珠,现在确实也一颗都不少,但郭公公吃不准那些珠子是真是假。
郭公公等于把「小的没眼光」、「小的看不懂」都写在脸上,巴不得让曹公公来判断了。
曹公公气得昨晚上一口饭都没有吃下去。
他不敢气太子,他气的是之前打理东宫的那一批人手,弄得都是什么事!
可这些话,曹公公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和圣上开口。
他让查库房,他做到了心里有数,就是这个数、实在是要命。
想归想,曹公公面上不敢露出端倪来:「东宫那儿还都顺遂,小的这就使人去辅国公府。」
正如曹公公擅长揣度圣上心意,圣上对身边这位大内侍也很了解。
等人再回来,他又问:「邵儿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曹公公的笑容凝在脸上。
真是瞒不过啊。
硬着头皮,曹公公道:「那日取虎骨时,小的见东宫库房打理得不够细致,就叮嘱他们趁着日头好、赶紧盘一盘。
昨儿报上来了些,比照册子,物什有损坏、也有丢失,想来是前头那批人手胡乱行事,不是太子……」
话说到一半,就被圣上打断了:「库房的问题,和邵儿就没关系了吗?朕点了这个当官、那个当官,他们胡作非为,朕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曹公公垂着头,老实听着。
没办法。
圣上能骂,他又不能对着太子说三道四。
圣上缓了缓情绪,问:「能让你这么谨慎又关心,是缺了什么要紧东西了?」
曹公公吞了口唾沫:「是一些先皇后的遗物。」
话音一落,就见圣上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原先还冒着些火,此刻不见火、只有冰,冷得仿佛寒冬腊月。
曹公公暗暗叹了口气。
这还不如发火呢。
良久,拿起茶盏,圣上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
曹公公只能立刻跟上去。
圣上出行,后头跟着一串人,谁也不知道是去哪里,走了一会儿,曹公公先反应过来,这是去的东宫。
这可真是……
曹公公往身后那一串人里看了眼。
要搬救兵吗?
慈宁宫,还是翠华宫?
不行,搬不了,越搬越乱,不如圣上与太子关起门来省事些。
此刻的东宫里,李邵并不知道父皇正往这儿来。
他打发了心不在焉的郭公公,只让冯内侍伺候着。
冯内侍压着声,道:「外头消息很难进来,也就是每日送膳食什么过来的能说道两句,小的悄悄问来的。辅国公还没有上朝,金銮殿上意见不少,两根虎骨的事好像都传开了。」
李邵冷笑。
徐简没事找事,寻他麻烦,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岂会不借题发挥?
当然,徐简绝不会借此抨击他。
在一些各有想法的臣子之中,徐简这个始作俑者反而需要成为支持他李邵的角色,这就是君臣之间的博弈。
徐简想压他一头,就会这么做。
李邵越想越可笑,偏偏他还知道,父皇就吃徐简这套!
冯内侍还要继续说,郭公公进来了,他便赶紧闭嘴了。
郭公公禀道:「圣上摆驾东宫,很快就到了,殿下。」
李邵从榻子上翻身下来。
父皇来了?
这个时候来了?
「今日是九月十五吧?」他问。
得了肯定的答复后,李邵哈哈一笑。
自打被禁足起,他就没有见过父皇的面,曹公公也只因着徐简来了一回,这会儿能有什么东风把父皇吹来?
那一定是他马上就能解
了禁足了!
他真是被关久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出去。
去六部观政也挺好,反正徐简现在动弹不得,他一个人去,不用这么个碍眼的跟着。
「走。」李邵简单整理了下仪容,快步往殿外走。
他的脸上满是笑容,眼神里全是兴奋,他催着宫人们大开了东宫的门,他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然后,他看到了父皇紧绷着的下颚,以及阴冷着的脸。
李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间脑袋嗡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父皇为何这般生气?
就一根虎骨的事,且都过去好几天了,值得父皇再来亲自训斥一回吗?
李邵看向曹公公,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线索来,可曹公公低垂着头,根本不与他有一点交流。
心越发沉了沉,李邵只能先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圣上深深看了李邵两眼。
有一阵子没有见了,他记挂着、想念着,邵儿还是原先的样子,但好像又有些不同。
这一路过来,他多少压住了脾气,没有直接责问李邵,而是道:「库房在哪里?」
郭公公闻言,赶紧给圣上引路。
李邵看着父皇的背影,迟迟没有动。
库房?
真是为了虎骨?
库房打开,小曾子的手抖得厉害。
经过一番整理,眼下其实没那么乱了,但正因为他经手整理了,他才知道缺了什么、坏了什么。
他想,能被曹公公挑出来、记在单子上的,果然不是随随便便的物什。
圣上看了两眼,问曹公公道:「哪一些?」
曹公公没把单子带身上,问郭公公又要了份底单,开始念,从缺了念到坏了。
郭公公也算机灵,指挥着人手把那些坏了的又都搬出来,在院子里一一摆开。
李邵跟过来,就看到了那一件件被搬出来的东西。
他的呼吸瞬间停了几息。
小曾子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但李邵是最清楚的。
这些,都是母后的遗物。
再观父皇神色,李邵的心里泛起两个字: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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