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P>
王诚与刘庆生几人是最后一伙儿走出武德殿的，但没走几步，他就被一名年轻的太监叫住了。</P>
“将军请移步。”</P>
王诚想了想，让刘庆生把天子赏给自己的东西先带回府中，并要求所有人必须到将军府等他，谁都不准离开。</P>
然后他跟着这名年轻的太监离开这里，来到太和殿。</P>
殿内。</P>
周昭武已经退去冕服，换上了一袭常服，慵懒地靠在木质龙椅上。</P>
在他左右下首各跪坐着一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P>
这二人王诚都认识，正是大周的右丞相程知进与左丞相许昌。</P>
王诚进殿之后先是对周昭武行礼，而后又分别对程知进与许昌行了一礼。</P>
“坐吧！”</P>
周昭武指了指程知进一侧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P>
等王诚坐下后，周昭武开门见山：“把三位爱卿请来，就是想再问问三位爱卿对今日朝堂所议之事的看法。”</P>
他先是问程知进的意思：“不知程老将军对武安侯今日提出的建言有何想法？”</P>
“老臣自是赞同武安侯之提议，大王知道的，老臣那些个后辈没几个成器的，老臣这身带兵打战的本事总不能带进棺材，若是能传给后辈，也不枉此生了。”</P>
周昭武点了点头，又看向许昌，道：“许爱卿呢？”</P>
许昌捻着胡须，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P>
他话锋一转：“武安侯所提考核之法针对的是武将，想来对于文官的考核武安侯定然也有应对之法。”</P>
他看向对面的王诚，一双看起来老化的眼睛中闪烁着睿智。</P>
王诚暗道一声“果然”，能做到丞相这个位置，没一个是简单的，都是千年的狐狸，眼睫毛都是空的。</P>
于是他不再藏着掖着，合盘托出：“文官自然也有考核之法，经义、诗词、策论、礼乐、法律、历史等等，都可以纳入考核。这样从今以后，读书人有了另一条路——做官！”</P>
周昭武三人闻言，神色不由齐齐一变。</P>
“这会不会太……”许昌脸色难看。</P>
如果真像王诚说的那样，读书是为了升官发财，这就违背了读书的真正意义。</P>
“是不是觉得太现实了？”</P>
王诚见三人便秘一般的神情，笑道：“如果一个读书人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那读书有什么用？”</P>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还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就算要实现这宏伟的理想，那也得把肚子填饱吧！”</P>
“等等！”</P>
许昌突然伸手打断，忽楞一下站了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王诚，声音颤抖着道：“你刚刚说什么？”</P>
王诚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这老头要跟自己摔跤呢。</P>
他平静下来，道：“那也得把肚子填饱吧！”</P>
“不是这句！”许昌走了过来。</P>
王诚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P>
“对！就是这句！”</P>
许昌顿时如获珍宝，老脸上露出笑容，随后快步走到王诚跟前，继续逼问：“前面还有一句！”</P>
王诚想了想，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P>
许昌停住，嘴里念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P>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P>
足足重复了三遍，他突然放声大笑：“好啊！说得好！”</P>
他沧桑的眼睛里仿佛燃起来火，盯着王诚，一字一句道：“老夫已年过七十，六岁致学，从此再未放下过书，一生都在苦寻读书真谛，今日总算圆满了。”</P>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P>
他突然对王诚躬身行礼，道：“仅凭这四句话，将军可为天下读书人之师！”</P>
王诚哪里敢接受当朝丞相向自己行礼，也顾不得君前礼仪了，赶紧起身拖住许昌的手，道：“许相误会了，这并非王诚所做，而是横渠先生所留。”</P>
“横渠先生？”</P>
许昌一愣，他这辈子不知读了多少本书，还从来没听说过“横渠先生”的名头。</P>
王诚只能再解释：横渠先生是他们村的一个识文断字的老先生，这四句话就是出自他的口中。</P>
“果然是大堂登猪狗，才子落街头。高台藏鼠辈，乡野卧麒麟，古人诚不欺我。”</P>
许昌一声长叹，随即看向王诚，道：“此等大贤老夫一定要去见他！”</P>
“那个……老先生已经仙逝了。”王诚有些不好意思。</P>
许昌顿觉尴尬，人家都死了，难道他要到地下去见吗？</P>
“恨不能亲身侍奉于先生近前，日夜聆听教诲。”</P>
他神色又变的异常落幕，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回到了座位。</P>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惊世之语不仅于读书人而言，于寡人亦是警醒。”</P>
周昭武说着看向回到座位上的许昌，道：“就有劳许爱卿亲自为寡人题一幅字，刻于碑上，立于武德殿前，告诉文武百官，也告诉天下百姓，为何而学！”</P>
“是！”</P>
许昌行礼，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老臣以为，凡读书之处，都应该写有横渠先生这四句话。”</P>
周昭武点了点头，道：“此事就交由许爱卿来办。”</P>
然后他言归正传：“关于武安侯先前提出的文官选拔之法，程老将军与许爱卿以为如何？”</P>
程知进先开口：“老臣就是个领兵打战的，不过武安侯提出的考核之法，确实新颖，也比较公平，而且还给了读书人入朝为官的机会。老臣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老臣知道，想要治理天下，就必须用到读书人。读书人如果不能施展毕生所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到头来图什么？”</P>
“程相所言也是老臣心中所想！一直以来，我朝选拔人才都是依赖察举，堵住了不知多少优秀人才上进之路。此法若是颁布，天下大才将源源不断涌入大王麾下。”许昌道。</P>
“好啊！有二位卿家支持，寡人心里有底了。”周昭武笑道。</P>
“大王，武安侯提出的文臣武将选拔之法一旦施行，影响最大的将是那些世家门阀，他们一定会出手。即便不敢明着来，也会暗中阻挠。”许昌提出了自己的担忧。</P>
周昭武自然清楚这一点，否则也不可能单独把他们三个人单独叫到这来，于是问道：“那依许爱卿之见？”</P>
许昌道：“先小范围施行，然后再徐徐图之。”</P>
“好！寡人也是这么想的！”</P>
周昭武点头，随后又道：“方案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下面就是具体操作。关于武将选拔，就由程老将军与武安侯一起商定，拿出细则；文官方面，就由许爱卿与武安侯一起商定，也拿出个细则。三日，不，十日之后，寡人要看到一个完整的方案。”</P>
“是！”三人齐齐应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