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天子真龙地，今朝满目尽苍夷。

京城，曾经天下最繁华富庶之地，如今也早已化为一片废墟。

十五年前，玄天大劫，末法降世，大乾江山不再，这座千年古都也是付之一炬，化为焦土，惨烈程度比起当年大火照京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火照京师，不过焚了半座城而已……如今的京城，哪里还有一丝当年的影子？」

万宗流望着满眼的断壁残垣，不由唏嘘感叹。

「即便如此，京城依旧是这天下的中心。」李末淡淡道。

原因无他，只因为【玄天馆】伫立于此，大劫之后，皇权隐没，神权至上。

玄天馆便是被神化的无上权柄。

那是天下人唯一的希望，是人间超脱，进入仙界的不二法门。

「玄天馆高手凋零，事实上已经大不如前了。」万宗流淡淡道。

末法降世，通天祭道之后，天下的修行水平提升了一大截，就连成道者层出不穷，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得。

然而，如此背景之下，玄天馆的高手却是折损殆尽。

原本的玄天馆主白净蟾身受重伤，被囚禁于京城之中，不得超脱。

玄天七绝，僧王和天罡全都死在了当年那场大劫之中。

至于元圣和武宗，也在前不久陨落于李末手中。

屠夫身受重伤，至今都未能痊愈，几乎处于隐世的状态。

「如此算来，当年的玄天七绝也就只剩下【兵主】和【神机】了。」

李末凝声轻叹，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家伙的时候，玄天七绝那可是如神一般的存在，没想到光阴流转，不过才十五年而已，昔日的绝顶强者便凋零至此。

「乾帝和李宗王跟随九阳尊主进入神宗禁地……如今的玄天馆抬手可破。」万宗流淡淡道。

归墟与玄天馆恩怨纠缠已千年，身为归墟之主，万宗流也没有想到，到了他这一辈，自己竟然可以堂而皇之进入京城，踏平玄天馆。

「时代不同了啊。」

玄天馆前，李末故地重游，不禁感慨万千。

如今的玄天馆与十五年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皇宫大内，乃至于天师府都被挪移至此。

昔日的玄天八门早已没有了影子，唯一可以瞧见的便是灵门初代门主韩奇的跪像依旧停驻在那里。

「大汉女干韩奇……多少年没有看过了啊。」

李末的脑海中浮现出前程往事，那时候他刚刚入门，【大汉女干韩奇】乃是每一位玄天馆弟子入门必看的经典戏目，有些弟子甚至还会被拉过去扮演大汉。

「偌大的玄天馆，竟然没有半个人影？」万宗流扫了一眼，发现古怪。

「早在我们踏入京城，便有人察觉到了……」李末随口道。

「玄天馆还是有高手的啊！」

说着话，李末一抬手，周围的一切如同尘沙般缓缓褪色，显露出真正的光景。

满眼的废墟，遍地的残骸，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玄天馆的影子。

「这是……」

万宗流面色微变，眸光变得异常凌厉。

他没有想到，以自己的修为，入假相竟以为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修行之道，本就是借假修真……」

李末倒是没有太过在意：「谁又能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所见的一切就一定是真的？」

「或许，不过是另一重假象而已。」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李末的话语如同当头棒喝，让万宗流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确实如此，如果他如今还

在假象之中，能否转醒？

真正的强者，真正的超脱，便是堪破一切虚妄。

可是谁又能断定，自己所在的真实就不是虚妄！？

「一念深思，便入魔道……通天教主不愧是通天教主！」

就在此时，一阵神秘的声音从废墟深处传来，透着些许凝重。

「久违了。」

李末漠然地看了过去，一挥手，周围的光景再度变化。

此刻，他们出现在一座古老的宫殿之中，晃动的烛火照亮一方。

「这是哪里？」万宗流沉声问道。

「玄天馆，天意宫……」李末淡淡道：「这里曾经是神机的道场。」

「玄天七绝，神机莫测。」万宗流若有所思。

此时，李末缓缓走向大殿深处，中央之地，却是立着一口缸，琉璃通透，里面盛满了未知的液体，冒着一个又一个泡泡……

一颗大脑赫然沉浸在那口缸里，上下浮动，好似在运转，在呼吸，在跳动……

「这是……」万宗流眉头一挑，竟是从那颗诡异的大脑之中感受到了【合道境】的气息。

「神机……」李末目光微沉，淡淡道。

「神机？他是神机？」万宗流愕然道。

即便身为归墟之主，他也不曾想到昔日名动天下的玄天七绝，如今竟然只剩下一颗脑子，而且是拥有合道境气息的脑子。

「归墟之主，你也来了。」

一种奇异的波动从那颗「缸中之脑」传出，透着久违的感叹。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万宗流不解道。

「这是【玄天】的力量……」李末沉声道。

他能够感知到，这颗大脑非凡莫测，每个呼吸思考跳动的频率仿佛与天地产生了共鸣，每个灵光闪烁，便如同天上的日月星辰一般，永恒不灭，换句话说……

「这颗大脑能够监察天下，掌握每一处的所有秘密……」

「归墟之所以暴露，便是因为这颗大脑。」李末淡淡道。

归墟传承了千年，藏于天地两极之地，都未曾浮现于世，此次暴露便是因为这颗大脑恐怖的推算能力和监察能力。

「堂堂玄天七绝，竟然被人练成了一颗脑子，真是悲哀。」万宗流眉头皱起，只觉得无比怪异。

这一刻，玄天馆在他眼中便是如同魔窟一般的存在。

「归墟之主，你的目光太过短浅……你怎知你所见便是真实？」

缸中大脑传出一声冷冽的笑声：「我所在的世界，便是至高不二，便是唯一不灭……」

「真真假假，这也是一种修行之道，无法超脱，便要沉沦其中……」李末一抬手，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神机，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无所谓。」缸中大脑似乎乐在其中，并不在意。

「我们走吧，这是他自己的路。」

李末摇了摇头，带着万宗流走出了【天意宫】，这般手段，一念之差，便如魔道，万劫不复，便在眼前。

新的时代，这位昔日的玄天七绝，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刚刚走出，身后的【天意宫】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沉沦于大地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