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猛地将手中的马鞭甩出去,响亮地抽在宋归慈脸上,打落了他额角与鬓间发丝上的冰霜。
“谁给你的胆子,敢斩杀本公子的马!来人!”
“将他压着,给山云磕十个头。”
身后两人得令上前,强行压着宋归慈跪下,朝圈舍中的马按头磕在地上。
江应巧心中似有刀绞,随着一声声闷响钝痛。
叶檀沉着脸,扔下手里的马鞭,眸色森然吩咐道:
“把他拖到朱阁门,看着他膝行至驹辖庭,给我赔罪。”
宋归慈被押到朱阁门,他垂着眼沉默不语,用膝盖一步一步向前移动。
空中开始飘起鹅毛大雪,一开始是薄薄一层,覆在宫道的地砖上。
当雪渐渐厚起来,宋归慈身后已经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几步开外监罚的宫人已经打起了伞,当他们经过启元门外的宫墙时,恰好遇上了门内出来的仪仗。
宫人看到那轿辇帘子翻飞,露出明黄色的衣袍,连忙拽住着宋归慈往后避开,心急之下力道没个分寸,反而将人扯到了地上。
李宝庆皱眉上前呵斥:“大胆!竟敢惊扰圣驾,速速拖去慎刑司。”
那宫人连忙扯着宋归慈跪下,“求公公饶命,奴才领叶二公子之命监督宋氏罚过,万万不敢惊扰圣驾,求陛下息怒!”
燕帝闻言淡淡道:“哦?哪个宋氏,抬起头来。”
李宝庆将轿帘掀开一角,宋归慈恭顺地抬起头,半垂着眼露出面容,只是这一眼,就叫李宝庆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低下脑袋掩下眼里的情绪。
燕帝盯宋归慈的脸瞧了片刻后,问道:“他犯了什么过错。”
宫人哆哆嗦嗦道:“回陛下,宋氏杀了叶二公子的马……”
燕帝笑得意味不明,“呵,杀了匹马,这罪名可不比冲撞圣驾要大。”
“李公公,告诉贵妃,少将他外甥召到宫里,想叫朕的皇宫做他叶家的后花园吗。”
李宝庆流下冷汗,连忙躬身应下。
燕帝指腹转着玉扳指,不等再言,却见宋归慈蓦然抬起漆黑的双眼,直直朝他看来。
李宝庆眼皮一跳,就要将轿帘放下,被燕帝瞥了眼顿住手。
只见少年先是一瞬怔愣,脸色煞白,慢慢肩背直起来,手指攥紧,在雪泥中抓出深深的痕迹。
燕帝眯了眯眼,移开目光,“宋氏冲撞圣驾,冒犯圣威,便在此处跪上三个时辰,其他人你来处置。”
李宝庆:“是。”
直到那名宫人捂着嘴被拖去慎刑司,轿辇渐渐远去,宋归慈僵直的身体,仍一动不动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雪越落越大,混合着风下得洋洋洒洒,宋归慈跪着的地方,雪已经积到他的膝盖,眼前变成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他终于转过脸,再次低垂下去。
江应巧站在少年面前,试图替他挡一挡风雪,她佝偻着身体,却也只是一堵空墙。
若君子蒙尘覆雪,何以度余生?
伽蓝梦烛芯摇晃,并未被风雪所熄灭。
之后的一个时辰,没有人再经过这无言的空间,落雪覆满的宫道中,只余宋归慈和她两个人。
雪落的声音里,江应巧听到一声轻笑,少年捂着脸,突然低低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