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栌城之夜 图样先森 2506 字 15小时前

黎雅博笑着说:“它陪着我在国外生活的时候就很喜欢外出,家里一整片的草坪给它跑都不够,经常跳墙自己溜出去玩。”

说罢,他故作责怪地对狗说:“bob,不可以给别人添麻烦,”又接着对佣人笑着说,“辛苦你照顾它了。”

佣人连说应该的应该的,bob不知听懂没有,兴奋地汪汪两声,还侧头亲昵地舔了舔佣人的脸。

黎雅博的眉梢轻微动了动。

动物和人不同,不会撒谎和作秀,黎雅学想,bob对大哥这么亲近,看来大哥平日里对它确实不错。

至于大哥对佣人,就连黎雅学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对亲近的佣人发泄,但大哥从来没有过。

纵使是表演家,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的面面俱到。

大哥人好,方咛也不错,爸爸死了,不代表他们一家人就得分道扬镳。

也许他们三个,可以作为一家人继续生活下去。

想到这个可能,黎雅学的心情突然明媚了些。

他想具体问问大哥,等爸爸的葬礼结束,要怎么安排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大哥、方咛还有他,可不可以一起生活在这里?

这个问题当然不能当着方咛的面问,万一大哥的回答是否定,会让方咛很尴尬,于是趁着黎雅博中途有事离开,他赶忙对方咛说要去趟洗手间,实则是跟着黎雅博。

黎雅博其实是去找管家了。

“这两天负责照顾狗的是谁?”

黎雅学心想,想知道那个佣人的名字,应该是大哥要奖励人家,加薪或者是带薪休假。

结果都不是。

管家回答:“好像是阿顺吧,您对他有什么吩咐吗?”

黎雅博嗯了一声。

“辞了他。”

他吩咐这句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平静。

黎雅学愣住。

管家也愣住了,他知道阿顺,是个很勤快的男孩子,去世的老爷很欣赏他,知道他是家里的老大,来当佣人是为了挣钱给家里的弟弟妹妹攒学费,心情好时会额外多给他一些工资。

管家不经多问了一句:“我能问问,阿顺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不论阿顺是不是做错了事,管家都选择替他求情。

“老爷生气很喜欢阿顺,说这孩子勤快,做事也机灵。”

“是吗?ddd也很喜欢他?”黎雅博笑了笑说,“可是必须是他做错了什么,我才能辞退他吗?”

他明明是笑着的,话里却带着对佣人挥之即去的轻蔑感。

管家哑口。

黎雅学佯装什么都没听见,为了不被大哥发现,特别去了趟洗手间,在里面待了几分钟后才回到餐桌。

-

声势浩大的葬礼终于在几天后结束,在场所有非富即贵的送葬宾客中,没有人知道一个叫阿顺的佣人失去了工作,随着棺椁入土,所有人朝墓碑鞠躬哀悼,数分钟后,整个澳城都不得不接受这位商业大鳄是真的死了的现实。

小雨跟墓地是很多电影钟爱的镜头,现实也不例外,濛濛灰色雨雾中,移动的黑伞陆续离开,方咛看着墓碑上的丈夫照片,这些日子,她从不敢置信、伤心绝望,再到心疲力尽,到如今只能麻木地站在丈夫面前,接受了丈夫离世的事实。

黎雅学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见叫不应,黎雅学刚想拉她,被一只修长的黑手套挡住。

黎雅学抬起雨伞:“大哥?”

“你先走吧,让她在这里和爸爸待一会儿。”

黎雅学点点头,问:“那大哥你呢?”

“我陪她。”

黎雅学微微惊诧,实在忍不住好奇,还是开口。

“大哥。”

“嗯?”

“你对方咛……为什么这么……”黎雅学又换了种说法,“你不讨厌方咛吗?”

黎雅博反问弟弟:“有谁规定我必须讨厌她吗?”

……没有谁规定,但确实不符合常理。

少年离开后没多久,雨开始下大,朦胧的雨雾瞬间成了铺天盖地的雨帘,方咛意识到雨势,欲转身离开。

转身时,一件高大的黑衣出现在眼前,她以为是保镖,说了句让开。

黑衣原地没动。

对方不让,方咛本可以绕过他走,但她今天心情不好,很不幸,对方撞枪口上了。

黎一明这三年给她的,何止一身昂贵的衣着,以及耳间闪烁的两颗单钻。

她警告道:“让开,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吗?”

还有作为黎太太的架势,以及在普通人飞跃阶层后,对曾同阶级的人进行阶级压迫的那种翻身做人上人的爽快感。

黑衣轻轻笑了。

方咛瞬间从这低沉的笑声中认出男人。

雨实在太大,一把伞根本抵不住雨势汹汹,男人的大衣和手套都溅上了雨滴,镜片模糊,罩上一片阴冷的灰色。

葬礼上维持了几天客套,方咛一直没看透他,索性抱着拉拢队友的心态和他相处,现在男人直接明讽,她先是愣了愣,再松了口气。

方咛面色微窘,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保镖。”

说完,她也不停留,径直往前走,想着赶紧离开这里,然而黑色的车队已经不见,汹涌雨幕中,只有一辆枪灰色的轿车。

黎雅博就走在她后面,见她愣在原地,解释道:“雨太大,路上不安全,我让其他人先走了。”

车灯亮了亮,黎雅博走上前,打开副驾驶的门。

“上车吧,回家。”

方咛没有动弹,眼神警惕。

“方小姐?”

“你到底……什么意思?”方咛突然问。

黎雅博低眸看她:“什么?”

“我还记得你三年前对我说的话。”

“你爸爸意外去世,甚至连遗嘱都没留下,我知道你讨厌我,而且在这个家,大概最想让我扫地出门的就是你。”

方咛咬唇,这几天假意的和平已经演得差不多得了,到底还要到什么时候?到遗产大战,她不敌那些老狐狸似的黎家人,才要把话摊开了说明白吗?

“但我想不到别人了。”她的声音在雨声中越来越弱,本就纤细的身体更因为兜头大雨的压迫,显得楚楚可怜。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咛觉得她结盟的诚意很足够了。

然而没得到黎雅博的回应,却得到了他的一句反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讨厌你?”

方咛有点懵。

这还用说吗?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黎雅博不疾不徐道。

“如果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觉得我应该讨厌你,那我就该讨厌你,那如果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有一腿,难道我们就该有一腿?”

方咛的心脏猛地一跳,手上的伞差点没拿稳。

这几日的媒体八卦她都看过,丈夫刚死,那些媒体就借由她和丈夫儿子相仿的年纪作起了文章,不光是在折辱她的丈夫,更是在折辱她。

方咛蹙眉,苍白的脸上满是不适,甚至还有几丝厌恶。

“黎雅博,以后这种玩笑请少开,很不尊重你爸爸。”

她在黎雅博面前从来没摆出过继母的姿态,甚至大多时候是恭敬低顺的,因为她知道她不够格,而黎雅博也绝不会接受,但此时此刻,她第一次仰起头直视他,湿润的空气打湿了她的碎发,在她额前留下几缕狼狈的清冷。

非常地……有道德底线。

黎雅博无声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