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鲜血溅湿少女脸上的黑面纱,缓缓洇成一朵朵墨红色的小花。
「咦,她原来受伤了么?」
沐皓天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她来此荒僻之地疗伤,想必是和其他修士斗法不久,甚至很可能有正道的高手正在追杀她……这样一来,待会儿我一旦对她恶语相向,肆加挑衅,那她为了免除后患,必会直接对我下杀手,然后遭到‘仙灵之心’反击诛杀!」
想到此节,沐皓天心中大定,马上聚精会神,暗暗酝酿反杀计划。
那少女可不知身旁少年的想象力竟丰富至此,还在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
她吐出一口污血后,正待继续运功疗伤,忽却心头一紧,灵识感知到一股淡淡的危险气息。
蹙眉瞥了沐皓天一眼,只见他僵尸一般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于是心下稍安。
但觉此人草包一个,绝无可能突破束缚禁制,眼下强敌在后,刻不容缓!便不再理他,默默运转玄功心法。
连日来,她先是被本门弟子追缉,多番纠缠,受伤不轻。好不容易摆脱,却又受到一帮神秘人的围追堵截,险遭不幸。
而就在刚刚,她正御器飞逃,忽觉身心俱疲,难以为继。恰好发现荒山上有一间茅屋,便准备下去稍作休息。
靠近之后,才察觉屋内有一个人。
而与此同时,她的灵识猛地探查到里面另有一股惊人的邪气!心中一凛,立刻在门外施了一个“月影回光术”,重现了此地不久之前发生的情景。
倒把屋内的沐皓天吓得半死。
如此阴差阳错,才造成那件沐皓天很长一段时间,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的恐怖诡事。
以及,引发一场关乎一对少男少女终生命运的误会。
许多年后,那名风华绝代的女子,依然会常常想起这个邂逅他的夜晚。
想起那场孤山夜雨的寂冷与凄凉,还有一个乘风远去的少年郎。
……
而在此时此刻,那少女毫不知情,自顾凝神静气,加紧打坐调息。
自从得知婚讯从本门出逃,她如履薄冰,算起来已经不眠不休整整三天。无时不刻不谨小慎微、机敏应变,方能与四面八方迫来的敌人斡旋至今。
而相比身体的疲惫和法力的空虚,发自深心的无力感才是真正可怕之事。教她时时提心吊胆,不敢有一刻松懈,生怕一停下来,便会前功尽弃,往后余生都屈从于命运。
少女调息半晌,气海之中法力业已回复小半,估摸着法诀再行过一周天,就能恢复大部分伤势了。
想到这里,心神顿时放松了许多。
当是时,她耳边突然爆起一声惊涛般的怒吼:
“妖女!纳命来!”
少女花容失色,只道已延宕误时,追兵桀然追至,心头“咯噔”一下!神念霎时失守。
经脉中有序运转的法力登时如激流截断,湍急乱窜,本就岌岌可危的经脉窍穴经此一冲,迸裂鼓胀,受损益重。
她的脸上青红变幻数次,终于遭受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面纱上!身形摇晃着向旁边倒去,险要碰地之时皓腕翻转,掌击地面回正了身体。
接着手足并用,狼狈地向后退窜。
她背墙屈身而坐,双手抱膝,惶然四顾,俨如一只受惊小鹿。
其时凉风徐徐,蝉鸣鼓噪,月色依然。
少女惊惶片刻,未察敌踪,抬头只瞧见沐皓天木怔挺立,眉目间神色很是古怪。
顿然醒悟刚才是这小子鬼呼狼嚎,害得自己运功出岔受了内伤,登时心中恚怒不已,冷冷地看他一眼,便想出手教训。
可翻手却是连结印也做不到,急怒攻心,娇吟声中又是一滩鲜血吐出。
沐皓天怎料这煞神妖女一下子变得如此不济,错愕当场。
见她仓皇逃窜、楚楚可怜的姿态,莫名觉得心被什么揪住似的,生出轻怜之意。
但转又想到她杀害樵夫时的歹毒,绮念立除。
沐皓天自从打定主意要激少女痛下毒手,以求反杀,便一直在暗地里酝酿排演,怎样的破口大骂方能一举成功。
搜肠刮肚,想出一套套狠言狠语,轮番在心中呐喊。
试到“妖女!纳命来!”之时,喉舌束缚恰巧松动,压抑许久的情绪猛地爆发出来!一声震天大吼,非但害得少女受伤,也把他自己吓得够呛。
「这妖女并非实力不济,而是原本就受伤颇重,体内空虚,这才导致施法不力,春蚕束缚只片刻便已经松动!」
沐皓天想通之后,便即挤眉弄眼,活动着面部肌骨,又奋发意志尝试动弹四肢,果然感觉手指能微微颤动,不由心中大喜!知道不消多久便能脱困。
大喜过后却又犯了难,盖因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个妖女。
见她大口咳血,身形摇曳仿如月下残烛,寻思着现下激她出手自毁已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