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是从和亲队伍的营地开始的。
那边骤然传来阵阵马嘶,从沙坡上冲下来一群沙匪,直奔最中心的营帐,那是陌赫公主和所有陪嫁贡品的所在地。
公主的随行护卫立刻拔刀抵抗,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陌赫精兵,一路上也碰见过大大小小许多次劫掠,刚开始也算应对得当,并不见慌乱。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些沙匪远比之前遇到的那些要难对付,竟能在混战中迅速发现他们的破绽,冲锋、合围、变换阵形……俨然是有备而来,绝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几番交锋后,护卫圈被撕开一道口子,眼看沙匪就要趁虚而入。
小商队这边目睹了对岸的阵仗,顿时也乱作一团。
有些人想要明哲保身,收拾着自己的身家打算往外逃,可他们满载货物,行动起来颇为累赘,在保命和保住财产中难以取舍,只能寄希望于那边的战况不要牵连自己。另一些人则认为对方来者不善,既然已经袭击了对岸,必定不会放过他们,不如趁着和亲队伍尚有反抗之力,协助他们共同对抗沙匪。
萨鲁格是最先冲过去帮忙的。
哈朗想要拦住他,他握紧防身的弯刀说:“阿翁,这种事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与其在这里祈祷沙匪放过我们,不如拼尽全力把他们驱逐出去,否则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彩珠儿也认同他的想法,还帮他招呼了商队中其他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公主的护卫还在支撑,对方的人数也不算太多,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把沙匪赶跑!阿兄,你也要当心,那些沙匪好像比我们之前碰上的要厉害。”
萨鲁格叮嘱道:“别担心,你和阿翁躲好了,如果情况不妙,保命要紧!什么东西都别拿,只管往阳关的方向跑,或许能碰上大宣巡视的军队……”
彩珠儿和父亲躲在暗处,紧张地注视着战况。
正如他们所料,虽然那些沙匪的主要目标是和亲队伍,但也压根没打算放过他们这个小商队,在袭击公主营帐的同时,又分出了几个人来对付这边。这些沙匪刚好撞上了萨鲁格一行人,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眼看着陌赫这一方要落于下风,似乎兄长也受了伤,彩珠儿眼中含泪,咬了咬牙,拉起父亲说:“阿翁,等不得了,我们先跑远些。”
哈朗实在担心儿子:“彩珠儿,再等等,你阿兄他……”
就在这时,他们身侧的沙坡上传来马匹嘶鸣,彩珠儿以为又是沙匪,惊惶回望,却见一队身着黑甲银铠的骑兵跃杀而来。
领头的人高举长戟,朗声喝道:“大宣镇西军越骑营在此,特来迎接陌赫国阿斓公主!何人敢造次!”
凌乱的火光中,彩珠儿隐约看出那是位年轻的将领,轮廓英挺,眸光如炬。
大宣这队士兵约莫二三十人,也不算多,应该只是一支迎接和亲队伍的先遣小队,但已经足够了。此时此刻,彩珠儿觉得对方犹如天降神兵,有大宣这个什么军什么营在,那些沙匪再猖狂又能怎么样,肯定要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们有救了!
河谷中爆发了新一轮的冲杀。
沙匪先一步劫持了营帐中的陌赫公主,那位将领虽有所忌惮,却没有示弱后撤,而是只身去到近前,与沙匪谈起了交易。
利刃架在阿斓公主的脖子上,这位背井离乡的公主强作镇定,也在试图说服沙匪权衡利弊,放过自己一行人。
事情有了转机,彩珠儿大大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这一夜应当可以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可她错了。
就在三方对峙的紧要关头,黑夜中数支利箭飞来,一箭穿透了那名将领的腰腹,一箭穿透了公主的肩胛,射入了沙匪头子的胸口。
倏忽间又有数十支利箭飞入河谷,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再度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