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盟会的时候,楚屈建又想先歃血,让向戍去跟晋国说。向戍到了晋营,不敢开口,让随从代说。赵武一听,不干了,说:“当年我家文公在践土接受周王的命令,统领诸侯,楚国哪能排在晋国前面?”向戍回去跟屈建一说,屈建也不示弱,说:“要说王命,楚国也受过惠王的命令。这次两国平等相见,晋国当盟主太久了,这次该让让楚国。要是还让晋国先,那不就是说楚国比晋国弱吗?还谈啥平等?”向戍又跑到晋营转达,赵武还是不肯。羊舌肹劝赵武说:“当盟主靠的是德行,不是势力。要是有德行,后歃血,诸侯也会拥护;要是没德行,先歃血,诸侯也会背叛。咱这会是为了和平,争歃血的先后就得打仗,打仗就得失信,这不是违背了和平的初衷吗?您就先让让楚国吧。”
赵武这才勉强答应让楚国先歃血,盟会顺利结束。
卫国的石恶参加了盟会,听说宁喜被杀,不敢回卫国,就跟着赵武留在了晋国。从此晋、楚两国相安无事,按下不表。
再说说齐国右相崔杼,自从杀了庄公,立了景公,在齐国那是说一不二,威风八面。左相庆封呢,整天就知道喝酒打猎,不怎么在国内。崔杼大权独揽,越来越嚣张。庆封心里暗暗嫉妒,可表面上还得装着没事。
崔杼本来答应棠姜立崔明为继承人,可又心疼大儿子崔成胳膊受过伤,不忍心说出口。崔成看出了老爹的心思,主动说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崔明,自己想去崔邑养老。崔杼一听,挺高兴,就答应了。可东郭偃和棠无咎不同意,说:“崔邑是宗庙所在,必须给嫡长子。”崔杼无奈地对崔成说:“我本来想把崔邑给你,可他俩不同意,咋办?”
崔成找到弟弟崔疆,哭丧着脸说:“咱妈把正室的位置都让了,一个崔邑他们都舍不得给,等咱爹一死,咱俩怕是连奴仆都当不上了。”崔疆咬咬牙说:“哥,咱找庆封帮忙说说情。”
两人跑去见庆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庆封眼珠一转,心想:“这可是个削弱崔杼的好机会。”于是假装为难地说:“你爹就听东郭偃和棠无咎的,我去说也没用。这两人以后怕是会害了你们,不如早点除掉他们。”崔成和崔疆一听,有点害怕,说:“我们也想过,可就怕力量不够。”庆封拍拍胸脯说:“别急,咱们再商量商量。”
两人走后,庆封叫来卢蒲嫳,把崔成兄弟的话告诉他。卢蒲嫳嘿嘿一笑,说:“崔氏内乱,对咱们庆氏可是好事。”庆封恍然大悟。过了几天,崔成和崔疆又来诉苦,庆封一咬牙,说:“你们要是敢动手,我给你们一百套精良铠甲和兵器。”崔成和崔疆大喜,半夜带着家兵,穿上铠甲,拿着兵器,悄悄地埋伏在崔氏家附近。
东郭偃和棠无咎每天都要去崔氏家朝拜,这天他们刚进门,崔成兄弟一声令下,甲士们冲出来,把两人乱戟刺死。
崔杼听到动静,大惊失色,急忙叫人备车。可车夫都跑光了,只有一个马夫在马厩里。崔杼顾不上那么多,让马夫驾车,一个小僮当车夫,慌慌张张地去见庆封,哭着说家里出事了。庆封假装惊讶,说:“崔、庆两家本是一体,这两个小子太不像话了!你要是想讨伐他们,我一定帮忙。”崔杼信以为真,感激涕零地说:“要是能除掉这两个逆子,保住崔家,我让崔明认你当干爹。”庆封立刻召集家兵,叫来卢蒲嫳,吩咐他如此如此。
卢蒲嫳领命而去。崔成和崔疆看到卢蒲嫳带兵来了,想关门抵抗。卢蒲嫳在门外喊道:“我是奉左相之命来帮你们的,别怕!”
崔成对崔疆说:“会不会是来帮咱除掉崔明的?”崔疆挠挠头说:“说不定呢。”于是打开门让卢蒲嫳进来。卢蒲嫳一进门,身后的甲士跟着就冲了进来。崔成和崔疆想拦也拦不住,急得大叫:“左相到底啥意思?”卢蒲嫳冷笑一声:“左相听了你爹的哭诉,让我来取你们的脑袋!”说完,大手一挥,甲士们一拥而上,崔成和崔疆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搬了家。卢蒲嫳带着甲士在崔家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抢了个精光,还把门窗都砸了个稀巴烂。
棠姜在屋里吓得花容失色,知道大势已去,心一横,找了根绳子就上吊了。只有崔明因为事先不在家,逃过一劫。卢蒲嫳把崔成和崔疆的脑袋挂在车上,回去向崔杼复命。崔杼看到儿子的脑袋,又气又悲,颤抖着问卢蒲嫳:“家里没吓着其他人吧?”卢蒲嫳面无表情地说:“夫人还在屋里睡大觉呢。”崔杼一听,还松了口气,转身对庆封说:“我想回去看看,可这小僮车驾得不好,能不能借我个好车夫?”卢蒲嫳抢着说:“我来给相国驾车。”崔杼感激涕零,再三道谢后上了车。
到了家,崔杼一看,大门敞开,院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进内室,只见窗户门闼全都大开,屋里空空如也,棠姜悬梁自尽,还没来得及解下来。崔杼这才明白自己被庆封卖了,顿时瘫倒在地,放声大哭:“我被庆封这小子算计了,这下我啥都没了,活着还有啥意思啊!”哭了一会儿,也找了根绳子,跟着棠姜去了。崔杼这结局,真是惨不忍睹啊!髯翁有诗叹道:
昔日同心起逆戎,今朝相轧便相攻。
莫言崔杼家门惨,几个奸雄得善终?
崔明半夜偷偷跑回来,把崔杼和棠姜的尸体装进一个棺材里,用马车拉着,跑到祖墓,挖了个坑把棺材埋了,又把墓填好。这事儿只有那个马夫知道,其他人都蒙在鼓里。完事之后,崔明跑到鲁国避难去了。
庆封跑到景公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崔杼那家伙大逆不道,杀了先君,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他给收拾了。”景公心里明白得很,可也不敢说啥,只能嗯嗯啊啊地应付。庆封从此大权独揽,成了齐国唯一的相国。他还以景公的名义把陈须无叫回来。陈须无说自己老了,干不动了,让他儿子陈无宇接替自己的职位。这是周灵王二十六年的事儿。
这时候,吴国和楚国三天两头打仗。楚康王训练水军准备攻打吴国,可吴国早有防备,楚国军队白跑一趟,无功而返。
吴王余祭刚即位两年,年轻气盛,好勇斗狠。他一看楚国来攻打自己,火冒三丈,立刻派相国屈狐庸去忽悠楚国的属国舒鸠背叛楚国。楚令尹屈建一听,这还了得,马上带兵去讨伐舒鸠。养繇基主动请缨当先锋。
屈建看着养繇基,有点担心地说:“将军啊,您年纪大了,舒鸠不过是个小国家,不用您亲自出马,咱有的是人。”养繇基一听,不乐意了,拍着胸脯说:“楚国打舒鸠,吴国肯定来救。我跟吴国军队交手不知道多少次了,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我这次要是不去,以后怕是没机会报效国家了,难道要我躺在床上等死吗?那可不行!”
屈建看他决心这么大,只好答应,派大夫息桓协助他。
养繇基带着部队到了离城,吴王的弟弟夷昧和相国屈狐庸领着吴军来救援舒鸠。息桓一看吴军来势汹汹,有点害怕,想等大部队来。养繇基瞪了他一眼,说:“吴国人擅长水战,现在他们弃舟从陆,而且射箭驾车都不是他们的强项。咱得趁他们刚到,立足未稳,赶紧进攻!”说完,拿起弓箭,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他这箭法,那叫一个准,一箭出去,敌人就倒下一个。吴军被他打得节节败退。养繇基乘胜追击,正好遇到屈狐庸坐在车上。养繇基眼睛一瞪,大骂道:“你这个叛国贼,还有脸见我!”说着,搭箭就想射屈狐庸。屈狐庸吓得脸色苍白,赶紧驾车逃跑,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养繇基气得直跺脚,说:“吴国人啥时候驾车技术这么好了?早知道刚才就先射他了。”话还没说完,就见四周冒出好多铁叶车,把他围在中间。车上的吴军都是江南的神射手,万箭齐发。可怜养繇基一代名将,就这么被乱箭射死了。楚共王当年就说过他仗着箭法好迟早得死,这下可真应验了。息桓收拾残兵败将,回去向屈建报告。屈建长叹一声:“养叔啊,你这是自己作死啊!”
屈建把精兵埋伏在栖山,派别将子疆带着自己的私兵去引诱吴军交战。子疆和吴军打了十几个回合,假装不敌,扭头就跑。屈狐庸一看,怀疑有埋伏,没敢追。夷昧登高远望,没看到楚军的影子,就说:“楚军跑了,追!”于是带着吴军倾巢而出。到了栖山脚下,子疆回马再战,楚军伏兵四起,把夷昧围得水泄不通。夷昧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去。幸好屈狐庸带兵赶到,杀退楚军,救出夷昧。吴军大败而归。屈建趁机灭了舒鸠。
第二年,楚康王还想攻打吴国,可自己力量不够,就跑到秦国去搬救兵。秦景公使弟弟公子鉏带着兵来帮忙。
吴国在江口集结重兵防守,楚军进不去,又看到郑国一直跟着晋国混,就掉转枪口去攻打郑国。楚大夫穿封戍在战场上俘虏了郑将皇颉。公子围想抢功劳,穿封戍可不干。公子围跑到康王面前告状,说:“我抓住了皇颉,被穿封戍抢走了。”没过多久,穿封戍也押着皇颉来献功,也把这事说了一遍。康王左右为难,不知道该相信谁,就叫太宰伯州犁来断案。伯州犁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把皇颉带到庭下,自己站在右边,公子围和穿封戍站在左边。伯州犁先对着上面拱手作揖,说:“这位是王子围,是咱们国君的亲弟弟。”然后又对着下面拱手说:“这位是穿封戍,是方城外的县尹。你说到底是谁抓住你的?可要说实话哦。”皇颉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伯州犁的意思,有心讨好王子围,就假装眼睛看着王子围,说:“我遇到这位王子,打不过他,就被抓住了。”
穿封戍一听,肺都气炸了,当场就从车上抽出戈来,要杀公子围。公子围吓得转身就跑,穿封戍在后面追,可没追上。伯州犁赶紧跑上去拉住穿封戍,好说歹说把他劝回来,然后跟康王说,这功劳两人平分。还自己摆酒,给公子围和穿封戍讲和。现在人们说那些徇私舞弊、偏袒一方的事儿,就说“上下其手”,就是从伯州犁这儿来的。后人有诗叹道:
斩擒功绩辨虚真,私用机门媚贵臣。
幕府计功多类此,肯持公道是何人?
吴国的邻国越国,是子爵,是夏王禹的后代,从无余开始受封。从夏朝到周朝,传了三十多代,到了允常。允常很有本事,把越国治理得越来越强大。吴国一看,心里有点发慌,就把越国当成了眼中钉。
余祭即位四年的时候,开始攻打越国,抓住了越国的一个贵族,把他的脚砍了,让他去看守“余皇”大船。余祭有一天喝多了,跑到船上去看,那个贵族趁机解开余祭的佩刀,一刀刺死了他。旁边的人发现后,把这个贵族也杀了。余祭的弟弟夷昧接着当了吴王,他把国家大事都交给季札处理。季札是个聪明人,他跟夷昧说:“咱别老打仗了,得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多和其他大国搞好关系。”夷昧觉得有道理,就派季札先去鲁国访问,请求观赏周朝的五代及列国的音乐。季札一边听,一边评论,说得头头是道,鲁国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是个大知音。季札接着又去了齐国,和晏婴成了好朋友;到郑国,和公孙侨关系不错;在卫国,又和蘧瑗相谈甚欢;最后到了晋国,和赵武、韩起、魏舒也都很合得来。季札结交的都是各国的贤臣,他自己的贤能也就可想而知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