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赵氏复兴(2 / 2)

厉公重重赏赐了甲士,把三郤的尸首挂在朝门示众三天,才允许改葬。郤氏家族在朝中为官的人,暂时免去死罪,全部罢官回乡。任命胥童为上军元帅,代替郤锜的职位,任命夷羊五为新军元帅,代替郤犨的职位,任命清沸魋为新军副将,代替郤至的职位。楚公子熊茷被释放回国。胥童成为卿后,栾书、荀偃觉得和他共事很耻辱,常常称病不上朝。胥童仗着晋侯的宠爱,也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有一天,厉公和胥童到宠臣匠丽氏家游玩。匠丽氏家在太阴山南面,离绛城二十多里,厉公在那里住了三晚都不回来。荀偃私下对栾书说:“国君无道,您是知道的。我们称病不上朝,目前虽然能暂时安稳,以后胥童等人要是起了疑心,又诬陷我们心怀怨恨,恐怕三郤的灾祸,最终也会落到我们头上,不能不考虑啊。”栾书说:“那怎么办呢?”荀偃说:“大臣应该以国家为重,君主为轻。现在国家的军队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如果做一件大事,另立一位贤明的君主,谁敢不听从呢?”栾书说:“事情能成功吗?”荀偃说:“龙在深渊的时候,人很难看到它;等它离开深渊到了陆地上,小孩子都能制服它。国君在匠丽氏家游玩,三晚不回,就像离开深渊的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栾书叹息着说:“我家世代忠于晋国,今天为了国家的存亡,出此下策,后代肯定会说我是弑君的叛逆,我也没办法推脱啊!”于是商量好假装病好了,要去见晋侯议事。预先派牙将程滑带领三百名甲士,埋伏在太阴山左右。

两人到匠丽氏家拜见厉公,上奏说:“主公不理朝政出去游玩,三天不回来,臣民们都很失望,我们特地来迎接主公回朝。”厉公没办法,只好起身回朝。胥童在前面带路,栾书、荀偃在后面跟着。走到太阴山下,一声炮响,伏兵四起。程滑先把胥童砍死。厉公大吃一惊,从车上摔了下来。栾书、荀偃命令甲士把厉公抓住。在太阴山下驻扎军队,把厉公囚禁在军中。栾书说:“范、韩二氏,以后可能会有不同的意见,应该假传君命召见他们。”荀偃说:“好。”于是派两辆飞车,分别去召士匄、韩厥两位将领。使者到士匄家,士匄问:“主公召我有什么事?”使者回答不上来。士匄说:“事情很可疑。”立刻派心腹手下,去打听韩厥去不去。韩厥先以生病为由推辞了。士匄说:“智者所见略同啊。”栾书见士匄和韩厥都不来,问荀偃:“这件事怎么办?”荀偃说:“您已经骑虎难下了,还想下来吗?”栾书点头表示明白。当天晚上,命令程滑给厉公送去一杯毒酒,厉公喝了就死了。就在军中为厉公举行葬礼,葬在翼城东门之外。士匄、韩厥突然听说国君死了,一起出城奔丧,也不问国君是怎么死的。

葬礼结束后,栾书召集各位大夫商量立君的事。荀偃说:“三郤死的时候,胥童诽谤说他们想拥立孙周,这是一种预言。灵公死在桃园,襄公就绝后了,这是天意,应该去迎接孙周回来当国君。”群臣都很高兴。栾书就派荀罃去京师,迎接孙周回来当国君。孙周当时十四岁,聪明过人,志向和谋略都很出众。见荀罃来迎接,问清楚情况后,当天就辞别单襄公,和荀罃一起回晋国。走到清原这个地方,栾书、荀偃、士匄、韩厥等一班卿大夫都来迎接。孙周说:“我在外国漂泊,本来都不指望能回到家乡,更没想到能当国君。但国君之所以尊贵,是因为能发号施令。如果只是有名无实,还不如没有国君。你们肯听从我的命令,就从今天开始,如果不愿意,你们可以另选他人侍奉。我可不想空有国君的名号,像晋厉公那样。”栾书等都吓得浑身发抖,再次下拜说:“群臣愿意侍奉贤明的君主,怎敢不听从您的命令!”退下之后,栾书对大臣们说:“新君可不像以前的国君,我们得小心谨慎地侍奉。”

孙周进入绛城,先到太庙朝拜,然后继承晋侯之位,就是晋悼公。即位第二天,就当面斥责夷羊五、清沸魋等人迎合国君作恶的罪行,命令侍从把他们推出朝门斩首,他们的家族也都被驱逐到国外。又把晋厉公的死,归罪于程滑,将他在集市上处以车裂之刑。栾书被吓得整夜睡不着觉。第二天,就告老退休,推荐韩厥接替自己。不久,栾书因惊吓忧虑生病去世。悼公早就听说韩厥很贤能,就任命他为中军元帅,接替栾书的职位。

韩厥借着谢恩的机会,私下向悼公奏言说:“我们都依靠先世的功劳,才能在国君身边侍奉。但先世的功劳,没有比赵氏更大的。赵衰辅佐文公,赵盾辅佐襄公,都能竭尽忠诚,使晋国建立威望,成为霸主。不幸的是灵公昏庸无道,宠信奸臣屠岸贾,谋杀赵盾,赵盾出逃才幸免于难。灵公后来遭遇兵变,被杀死在桃园。景公即位后,又宠信屠岸贾。屠岸贾欺负赵盾已死,假称赵氏谋反,追查治罪,把赵氏家族都灭绝了,臣民们都很愤怒,至今心中不平。幸运的是赵氏有遗孤赵武还活着,主公如今赏功罚罪,大力整顿晋国政务,既然已经处罚了夷羊五等人,怎么能不追念赵氏的功劳呢?”悼公说:“这件事我也听先辈们说过,现在赵氏在哪里呢?”韩厥回答说:“当时屠岸贾追查赵氏孤儿非常急迫,赵盾的门客公孙杵臼和程婴,公孙杵臼假装抱着孤儿,甘愿被杀,来使赵武脱险;程婴把赵武藏在盂山,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悼公说:“你可为我把他们找来。”韩厥奏道:“屠岸贾还在朝中,主公必须秘密行事。”悼公说:“我知道了。”韩厥出宫门,亲自驾车,前往盂山迎接赵武。程婴驾车,他们当初从故绛城出来,如今从新绛城进去,城郭都不一样了,心中十分感伤。韩厥带着赵武进入内宫,朝拜悼公。悼公先藏在宫中,假装生病。

第二天,韩厥率领百官进宫问安,屠岸贾也在其中。悼公说:“你们知道我的病是怎么回事吗?只因为功劳簿上有一件事不清楚,所以心中不快。”大夫们磕头问道:“不知功劳簿上哪件事不清楚呢?”悼公说:“赵衰、赵盾,两代人都为国家立下大功,怎么忍心断绝他们的家族祭祀呢?”众人齐声回答说:“赵氏灭族,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现在主公虽然追念他们的功劳,可是没有人可以立为赵氏之后了。”悼公就把赵武叫出来,让他一一拜见各位将领。将领们问:“这个小公子是谁呀?”韩厥说:“这就是所谓的赵氏孤儿赵武。以前被杀的赵氏孤儿,其实是门客程婴的儿子。”屠岸贾这时吓得魂飞魄散,像呆子、醉汉一样,趴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悼公说:“这些事都是屠岸贾干的,今天不诛灭他的家族,怎么能安慰赵氏冤魂于地下呢?”喝令左右:“把屠岸贾绑出去斩首!”又命令韩厥和赵武,率领军队包围屠岸贾的住宅,不论老少全部杀掉。赵武请求得到屠岸贾的首级,到赵朔的墓前祭奠。国内的人没有不拍手称快的。有一首诗说:“岸贾当时灭赵氏,今朝赵氏灭屠家。只争十五年前后,怨怨仇仇报不差!”

晋悼公杀了屠岸贾后,就在朝堂上召见赵武,为他举行加冠礼,任命他为司寇,接替屠岸贾的职位。把以前赵氏的田地俸禄,全部归还给他。又听说程婴很有义气,想任命他为军正。程婴说:“当初我没有死,是因为赵氏孤儿还没有成人。现在已经为赵家恢复官职,报了仇,我怎么能自己贪图富贵,让公孙杵臼独自去死呢?我要到地下去报答公孙杵臼!”于是自刎而死。赵武抱着他的尸体痛哭,请求晋侯,用隆重的礼仪安葬他,与公孙杵臼合葬在云中山,称为“二义”冢。赵武为他服丧三年,来报答他的恩德。有一首诗说:“阴谷深藏十五年,裤中儿报祖宗冤;程婴杵臼称双义,一死何须问后先?”

再说悼公立了赵武后,就把赵胜从宋国召回,把邯郸又还给了赵家。又大规模地调整群臣的职位,贤能的人得到尊重,有才能的人得到任用。记录以前的功劳,赦免小的罪过,百官人才济济,各自称职。这里有几个有名的官员:韩厥为中军元帅,士匄为副;荀罃为上军元帅,荀偃为副;栾黡为下军元帅,士鲂为副;赵武为新军元帅,魏相为副;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为副;魏绛为中军司马;张老为候奄;韩无忌掌公族大夫;士渥浊为太傅;贾辛为司空;栾纠为亲军戎御;荀宾为车右将军;程郑为赞仆;铎遏寇为舆尉;籍偃为舆司马。百官安排妥当后,大力整顿国家政务:减免拖欠的赋税,减轻百姓负担,救济贫困,减少劳役,起用被废弃的人才,照顾鳏寡孤独,百姓们非常高兴。宋国、鲁国等国家听说后,都来朝拜晋国。只有郑成公因为楚王为他被箭射伤眼睛,心中感激,不肯侍奉晋国。

楚共王听说晋厉公被杀死,脸上露出喜色,正想着要为楚国报仇。又听说晋国新君即位,赏善罚恶,任用贤才,图谋大治,朝廷清正,内外归心,晋国的霸业即将复兴,不由得喜转忧愁。立刻召集群臣商议,想要去扰乱中原,使晋国不能成就霸业。令尹婴齐想不出办法。公子壬夫进言说:“中原各国中只有宋国爵位尊贵、国家强大,况且它处在晋国和吴国之间。现在要扰乱晋国的霸业,必须从宋国开始。现在宋国的大夫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五个人,和右师华元关系不好,现在出奔在楚国。如果给他们兵力,让他们去攻打宋国,夺得宋国的城邑,就封给他们,这是以敌攻敌的计策。晋国如果不救,就会失去诸侯;如果救宋,肯定会攻打鱼石,我们就可以坐观成败,这也是一个办法。”共王就采用了他的计谋。任命壬夫为大将,用鱼石等人为向导,率领大军攻打宋国。

你们猜猜这场战争结果会怎样呢?咱们下次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