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迈着她那风风火火的步子走进屋来,抬眼便瞧见坐在榻上的薛宝钗,心中不由一惊。只见薛宝钗身形消瘦,往日那粉面桃腮此刻也透着几分苍白,真真是清减了许多。王熙凤心思一转,暗自思忖:看来这次宝丫头是真真切切地病了,也是,本想着能入宫选秀谋个好前程,如今这条路算是断得干干净净,前程一片迷茫,她怎能不愁呢?不过,她这一愁,倒也好办。
“宝丫头,几日不见,你倒是清减了许多,身体可好些了?”王熙凤快走几步上前,脸上堆满了关怀,拉着薛宝钗的手轻声问道。
薛宝钗无力地靠在引枕上,病恹恹地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缓声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今也只能慢慢调养着,只是这身子总是懒懒的,没什么精神。”说罢,轻轻咳了几声。
“哎,这身体可是最要紧的。我瞧你之前寻的那些大夫,医术实在是不怎么样,净开些寻常药,也不见效。”王熙凤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嗔怪,“待会我就去求了太太,让太太拿了大老爷的帖子,去请个太医来给妹妹仔仔细细地瞧瞧。后日,镇国公家就要办那热热闹闹的宴会了,到时候我带了妹妹一同去,也散散这病中的闷气。”
薛宝钗一听,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有了神采,犹如暗夜中点亮的星子。她正绞尽脑汁想寻个由头融入勋贵的圈子,结识些权贵人物,王熙凤这话可不正合她的心意。她忙坐直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柔声道:“若能如此,可真是多谢凤姐姐费心了,我正觉着在这屋子里憋闷得慌,出去走走也好。” 王熙凤见此,嘴角也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似有暗流涌动。
王熙凤眼波流转,轻轻拍着薛宝钗的手,话锋一转,叹气道:“宝丫头,你是个聪明人,我今儿个也就在你这儿吐吐苦水。你瞧瞧这一大家子,每日吃喝拉撒、迎来送往,哪一样不得操心。就说这管家的事儿,看着风光,实则难如上青天。”
她起身缓缓踱步,柳眉微蹙,继续道:“府里人口众多,下人偷懒耍滑的、偷奸摸狗的,防不胜防。账面上看着进项不少,可用钱的地方更多,如今竟有了亏空,我这心里日夜煎熬,偏又不能露出来,生怕惹人非议。”
薛宝钗微微点头,轻声应和:“凤姐姐的难处,我虽未全然经历,却也知晓一二。只是姐姐向来果敢,必能寻出法子来。”
王熙凤苦笑:“果敢有何用?上头长辈们要舒坦,下头奴仆们要活命,稍有不慎,两边不讨好。前儿为了几两银子的开销,和账房争得面红耳赤,还落得个刻薄的名声。”
她坐回椅上,手托着腮帮子,眼神透着疲惫:“宝丫头,你说这往后的日子,该咋个过法?我是没了主意,若不想出个万全之策,莫说这管家的位子不稳,怕是连这府里的根基都要动摇。”
薛宝钗垂眸思索片刻,抬眼道:“凤姐姐,依我看,节流固然要紧,开源更是当务之急。府里的庄子、铺子,可差人细细打理,剔除中饱私囊之徒,寻那能干可靠的,把收益提上来。再者,裁减些不必要的用度,恩威并施,让下人们知晓厉害。”
王熙凤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去:“妹妹说得在理,只是施行起来,阻碍重重。但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总好过坐以待毙。只是,如今年下,用银子的地方多,我这却是有着三千两银子的缺口,今日前来,也是想问问姑妈和宝丫头,可否先借我周转一下,待年后缓过手来,立刻返还。”
薛宝钗听了这话,神色未显慌乱,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目光微微一凝,稍作思量后,轻言慢语道:“凤姐姐,您的难处妹妹怎会不知,这些年姐姐为府里劳心费力,妹妹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我和母亲虽说住在府中,可银钱往来都由母亲一手操持,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每月不过领些月例,手头现银实在有限,就怕误了姐姐的急事。”
薛姨妈听后也是面露难色,手轻轻拍着大腿,叹气道:“外甥女啊,不是姨妈不帮你,实在是我们薛家如今也是有诸多难处。生意上看着有进账,可各处打点、开销,剩下的余钱也不多了,这一时半会儿要凑出三千两,还真有些吃力。
王熙凤眼中的希望之光渐黯,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刚要开口再求情,薛宝钗却抢先一步,轻轻拉了拉薛姨妈的衣袖,温声道:“妈,凤姐姐平日里待咱们不薄,如今既开了口,又是为贾府的急事,咱们要是袖手旁观,往后在这府里,怕落人口实。女儿想着,虽说咱家也不宽裕,可三千两银子,挤一挤,约莫还是能凑得出来的。就当是咱们帮姐姐暂渡难关,日后姐姐周转过来,定不会亏待咱们。”
薛姨妈听了,面露犹豫之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点了点头。薛宝钗转而对王熙凤展颜一笑:“凤姐姐,您别忧心了,银子的事儿妹妹帮您想法子,尽快凑齐给您送去。”王熙凤顿时喜上眉梢,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