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轻咳几声,又接着说:“再者,我这身子自幼便孱弱多病,好似那风中残烛,虽经多方调养,却仍不见大好。子嗣之事于我而言,更是艰难。赵家一脉单传,子嗣绵延至关重要,我这般病体,如何能为赵家开枝散叶?我深知赵轩待我情深,可这世俗之事,又岂是仅凭情谊便可化解。万一因我之故,让赵家香火不继,我又有何颜面面对他与姨母?”言罢,黛玉眼中泛起泪花,那楚楚可怜之态,令丫鬟们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再行宽慰。
林黛玉轻抬眼眸,望向窗外那随风摇曳的竹影,继续道:“我亦知自己才情或可入人眼目,可这又怎能弥补我在管家与生育上的不足。每念及此,便觉心中如坠千斤巨石,惶惶不可终日。我不愿成为赵轩的拖累,可又割舍不下这数年的情谊。”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的边缘,“想那甑家女,听闻不仅有倾国之色,且身体康健,若她入了赵家,定能将府中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为赵家添丁进口亦不在话下。而我,只能在这病榻与诗书中消磨时光,于赵家而言,似是无用之人。”
红缨见黛玉如此自苦,急忙屈膝跪在黛玉脚边,握住她的手说道:“姑娘,您切莫这般妄自菲薄。您的才情与灵慧世间少有,轩少爷看重的也绝非仅仅是管家与生育。您待轩少爷的真心,他又怎会不知?且您的身子虽弱,却也一直在调养,说不准日后便会康健起来。”
黛玉微微摇头,“红缨,你不必宽慰我。我心中明白,这世家大族的规矩与期望,如同天罗地网,我怕自己终究难以挣脱。我只盼着,若真有那一日,赵轩莫要因我而太过为难,我愿悄然离去,只要他能顺遂。”说罢,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衫前襟。
凝霜见此情景,也赶忙走上前,用手帕轻轻为黛玉拭去泪痕,说道:“姑娘,您这是何苦来哉。且不说轩少爷对您的情意坚如磐石,单论姑娘您自身的诸多好处,岂是他人可比。这管家之事,并非一日之功,姑娘如今尚在闺阁,有的是时间去学去悟,以姑娘的聪慧,定能举一反三,将赵家内务料理得妥妥当当。”
拂柳在一旁不住地点头,接着说道:“凝霜说得极是。姑娘的身子虽说弱些,可如今的医药之术日益精进,只要精心调养,定能有所好转。况且,子嗣之事也讲究个缘分,说不定哪天姑娘就有了好消息。轩少爷他不是那等浅薄之人,他看重的是姑娘的品性与才情,是与姑娘相处时的真心相待。姑娘若是整日这样忧愁烦闷,反倒于身子无益,更会让真心关爱您的人痛心。”
红缨也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黛玉,“姑娘,您常教导我们莫要被困境所扰,要心怀希望。如今您自己却陷入这无端的忧愁之中,这可不像我们勇敢豁达的姑娘。您就放宽心,把这些烦心事交给时间,说不定日后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呢。”
黛玉听着丫鬟们的劝解,心中的悲戚稍稍缓和,她看着眼前这些忠心耿耿的丫鬟,轻声叹道:“你们的话,我又怎会不懂。只是这心事如影随形,难以驱散。罢了,且看日后命运如何安排,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梨香园里,林黛玉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仰头望着那深邃无垠的夜空。墨色的夜幕如一块巨大的绸缎,上面稀稀疏疏地缀着几颗星子,清冷的烛光洒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更添了几分孤寂。她的眼眸中满是忧思,仿若这夜空中的迷雾,浓得化不开。那赵家之事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间,让她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无法释怀。
而此时的贾府其他地方却仍旧是一片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景象。为了明日盛大的宴会,整个府邸都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王熙凤站在庭院中央,宛如一位指挥若定的将军,她那清脆却透着疲惫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都仔细着点儿,再检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物件是缺失的,若是明日出了差池,可都仔细你们的皮!”仆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于各个回廊与厅堂之间,手中捧着精美的瓷器、华丽的桌布或是新鲜的花卉。
连续几日的筹备忙碌,即便是一向精力充沛、行事雷厉风行的凤辣子,脸上也难掩那深深的疲惫之态。她的妆容已有些许斑驳,往日灵动有神的眼睛周围也泛起了一圈淡淡的乌青,但那眼神依旧犀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出错的细节。她深知这场宴会对于贾府的重要性,不仅关乎家族的颜面,更是联络各方势力、巩固贾府地位的重要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