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筝眉头上锁着浓厚的疲累和颓丧,眼神却关切,“我先问完话的,知道你还没出来,就一直在外面等你,”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对不起啊。”
蒋易摇了摇头,此刻心里也有疑问,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Zoe?她怎么回事?”
葛筝揽着他的肩膀,边把他带往一旁停着的车,边低哑的沉声说:“她最近情绪不太对,一直上门来找我闹,所以我今天一早就躲出去了,顺便接了个接送机的活儿去了爱丁堡,找了那边的一个朋友一起消磨时间,哦,对不起,她一直发信息打电话来骚扰,我就把电话调静音了,没看到你的电话。”
他停了一会儿,忍不住半开车窗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她用自杀来威胁不分手,之前已经很多次了,所以这次我也没当真,谁想到”
蒋易用力闭了闭眼睛,“那她”
“酒精加违禁药物,”葛筝直接说,“呕吐物堵塞气管,窒息太久,到医院已经”他声音很轻,“脑死亡。”
蒋易的眼泪几乎在这一瞬间流了下来,手抖得拿不动杯子,将头埋在腿上,轻的不能更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葛筝拿过他腿上半撒的水杯,开车门顺手放在了地上,沉默了很久,才在他的头顶揉了一下,用比蒋易更轻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蒋易还病着,长久的低烧和精神紧张让他整个人昏沉而疲累,骤然松懈下来,早已体力不支,就着这个佝偻的姿势,居然半昏睡了过去。
葛筝将车速尽量开到最慢,半眯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前路,也沉默的没有再说话。
到家时,蒋易几乎是被葛筝半架着放在床上的。
葛筝蹲在地上给他脱鞋袜的时候,顾仪范小心的推开一点门缝,露出小半张纠结的脸,做着口型朝葛筝招了招手。
葛筝安置好蒋易,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寻光到厨房,反手带上了门。
“哎哟我的天,”顾仪范压着嗓子感慨了一句,自己手里举着一瓶啤酒正喝着,顺便将旁边已经开了盖的另一瓶酒递给了葛筝,“快喝一口酒压压惊吧,我干熬了半宿等蒋易回来,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直绷着神经没敢喝,看见你们都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葛筝举着酒瓶和他轻磕了一下,哑声问:“都知道了?”
“可不,传疯了,社区贴子垒起来都够上天了。”顾仪范一脸难色,“蒋易真是倒霉,好好的遇上这事儿!”
葛筝没什么表情,“都怎么说的?”
“说你俩倒霉呗,”顾仪范一脸鄙夷,“国外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不是本来就多嘛,所以基本都是八卦的多,没啥正经话,最后都快歪楼成怀村儿灵异故事集锦了。”
葛筝没接话,气氛有些尴尬的安静下来。
顾仪范毕竟也没和葛筝多熟悉,半晌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这么晚了,你要不就在这儿将就将就?”
葛筝点点头,“谢谢,那我就在客厅沙发上稍微歇歇,你知道我那房子”
“了解了解,你别见外,”顾仪范忙开门去自己房间抱出一床毛毯来,放在了沙发上,“没被子了,睡觉要是冷,你就把沙发拽到暖气旁边去就行。”
顾仪范说完帮他带上门,出门前瞄了葛筝一眼,只可惜客厅的壁灯昏暗,对方的眉眼都掩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这一夜,顾仪范几乎辗转反侧着失眠了一宿,他实在没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中间还忍不住爬起来去蒋易房间看了一次,见他好好睡着,才暗忖着自己实在是神经质回了卧室。
可他不知道的是,蒋易睡的也并没有眼见着那么踏实。
模模糊糊的,蒋易在梦里一直能看见一个少年青涩的面孔,不远不近欲语还羞的看着他,眼孔中满是波纹荡漾的水光。
“小文?”蒋易伸手去抓他,可心里又是害怕的,怕真的能抓到他,“你怎么还来?”
小文蓝白相间的校服贴服在欣长单薄的身体上,纵身跳上一架单杠,晃荡着两条长腿,颠着手里的网球,倏尔俯身对着蒋易笑了起来,“小易啊,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谁跟你是朋友!”蒋易警惕而厌恶的看着对方,“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可我一直在这里啊”小文神色怅然,跳下单杠,朝蒋易走过来,“你忘了吗?你忘了你都跟我说过什么吗?那可都是你的秘密啊”
“不要!不要来!不要!”蒋易挥舞着双臂,战栗的低喊,惊出一身冷汗。
“嘘!别怕,我在这里,只有我,只有我,”耳边响起轻哄,是葛筝半跪在床边,将他环起来压在怀里,“没有Zoe?,别怕,别怕。”
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蒋易才平息下情绪,牢牢攥着葛筝的衣摆,黑暗中呢喃着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