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觉得自己其实在极力的自我压抑中,其实也是夹杂着委屈的。
葛筝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出来,像他无数次梦中听见的呓语,委屈扒上眼眶,瞬间有些想把车里的人拽出来揍一顿的冲动。
不过这都是心思百转,最终他所能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将头偏转向了另一侧,有些执拗的沉默着。
两人断了联系,一直没有个什么明确的说法,大抵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葛筝眼下也觉得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自讨没趣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葛筝动了动,大概想走了。
“你”蒋易视线仍然盯着脚边,忽然出声,心里发狠的鄙视自己。
葛筝眼睛闪了闪,顿住动作看过来。
“你也不来上课,”蒋易声音有点僵,“都多长时间没见你来上课了,你这样,期末考试能过嘛,你别是”你别是为了躲我不来上课的吧。
这话说出口未免有些自作多情的嫌疑,脸皮不够厚说不出来。
蒋易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想留下嘛,别本末倒置了。”
葛筝刚想说话,手机响了,他蹙着眉接起来,用英语潦草的应答了几句。
蒋易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特别的没意思,扫脸,跌份。
他站起身,转身往门口走。
葛筝挂断电话,轻声叫了他一声,“我联系了一个华裔的教授,给听课困难的几个学生办了个班儿,用中文讲一遍课,便于理解,我也跟着听,你要不要”
蒋易没忍住嘲笑,“是不是还刷十年真题啊,应试补习班办到怀村儿来了,你赚钱的思路还真是野得很!”
明明也没说什么,可自从葛筝接了个电话开始,蒋易心里就有股压制不住的火一簇一簇的往上拱,他几乎小跑着进了楼道上了楼,直到冲进陌生的人群,下颌骨还因为用力的咬合而微微颤抖着。
他一直没靠近窗边,不知道楼下的车还在不在,人又是何时离开的。
那天蒋易破天荒把自己灌醉了,最后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他吐了自己一身,顾仪范蹬着他屁股给他往下扯外套,一边嫌弃一边咒骂。
“你也是缺了大德了蒋易,老子还是第一次伺候醉鬼卧槽,这味儿!你看不顺眼我直接说,别是我哪里得罪过你,你憋着坏专门膈应我吧!”
骂归骂,骂完还是拧了个毛巾过来,扔手绢似的离着老远糊在蒋易脸上,没一会儿自己又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嘿嘿的笑起来,走上前刷锅似的给蒋易抹了几把脸,“我真应该给你照下来,以后你发达了,这不比值钱啊哈哈哈。”
蒋易也跟着傻笑,身上冷,唯独脑袋像搁在蒸笼上,眼睛盯着房顶的吊灯,虚晃的厉害,“发达是什么,好吃吗?”
“不好吃,好喝!”顾仪范把毛巾随手往桌子上一掷,“我跟个醉鬼磨叽什么劲儿,我告诉你蒋易,我要是坏心眼,我就他妈应该让你现在稀里糊涂给我签个卖身契,按个手印,最起码也得给我洗上半年袜子。”
别的蒋易没听清,就听见了前面几个字,他费力的比划着手指,往上一下下点着吊灯的光斑,“好吃的,好喝的,你都给了西西,你都给西西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顾仪范好笑的睨着他,“啊,我乐意,你吃醋啊。”
“我、我不吃醋,”蒋易也跟着笑,“西西在国内有对象,你是不是、是不是忘了,你个渣男!”
顾仪范的那点笑意刹那收了个干净,蒋易但凡清醒,是绝对不会和他这样说话的,他想再说一句“我乐意”,可嗫嚅了半天,只是垂头拿拇指的指甲抠着大腿上的布料。
他不说话,蒋易却来劲了,一努劲儿坐了起来,眯着眼晃晃悠悠的觑着顾仪范,大着舌头似笑非笑的说:“你们就是对狗男女啊,这到底是谁给谁戴绿帽子,啊?你以为你占了人家便宜,是吧?你以为的可好了!其实你才是被玩的那个,你他妈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带换人的,你敢说你没动真格的?”
他两手搬着顾仪范的脑袋,两边腮肉都让他夹变了形,“你个傻逼你他妈是动真心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可人家有对象,有对象!有退路,还有备胎,啥都有蒂芬啊,你是不是傻”
这话就像一把锤子在顾仪范后脑勺上凿了个洞,呼呼的往里面灌冷风。
有的时候体面就是件皇帝的新衣,不往下扒大家都自得其意。
顾仪范恼羞成怒,甩开蒋易,不解恨的又照着他肉厚的地方狠踹了好几脚。
“你他妈的”可除了骂,又梗着再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不是看对方早已经醉糊涂了,他早抡开胳膊打一架了。
顾仪范好心换了一副驴肝肺,多看对方一眼也不想,摔了门出去。
门合上前还听到蒋醉鬼喃喃的嘀咕着,“谁玩真的谁是王八蛋,谁动心了谁活该被砸进泥坑里”
那晚顾仪范开窗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眼睛肿的像水泡金鱼,一脚蹬起蒋易要掰扯掰扯,可惜蒋易两眼茫然说啥也不记得了。
顾仪范气得肝疼,也懒得计较了,本来还有心想邀请蒋易圣诞节一起去约克,这回也省了,收拾收拾行李,直接和西西走了。
所以当圣诞节的早上,蒋易在迷蒙中打开门,看到门口提着行李箱的鹿云时,着实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里又有几分真实的惊喜,“小鹿!”
鹿云笑容淡淡的,但合着微暗的晨光,倒很契合,他伸手锊了锊门旁应景半人高的塑料圣诞树,弯着眉眼,“我从爱尔兰回来,打算离开欧洲去南美了,走前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