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甫一走进书房,苏辙看着眼前熟悉的陈设,再联想到已然不能再有只言片语的欧阳修,一时间又是悲从中来,进而放声痛哭不已。
吴希也知道,此时再去劝慰也没意义,对于苏辙来说,欧阳修毕竟是如师如父般的人物,若不放肆哭一哭,他始终是不能缓解心中哀痛的。
所以,吴希索性没有再开言相劝,只是向欧阳家的仆从要了一壶茶水,便回身将书房的门关闭了起来。
而后,他便将桌案上的茶水倒出一杯晾着,拿出帕子递给对方容对方擦一擦眼泪罢了。
大约一刻钟过去,苏辙才终于缓缓收了声,而嗓音当然已经十分嘶哑了。
“冀之,有水吗?”
吴希赶忙将桌上已经晾凉的茶水递了过去,复又为之倒上一杯壶中已温的水。
如是往复,苏辙终于稍缓心绪,嗓子也温润了一些。
“恩师去世,我竟一时间不能自已,倒是让冀之见笑了。”
吴希赶忙摆手:“子由叔父自是纯孝之人,此时真情流露,没有什么见不见笑的。”
苏辙心绪渐平,这才来得及与吴希说些闲话:“叔父在陈州交通闭塞,却也听说冀之可是通过了召试,如今也做了崇文校书了?”
吴希如实回答:“是。蒙诸位长辈的推荐,朝廷诸公不弃我这等不孝之人,又有官家浩荡恩典行下,学生已以校书郎充为崇文校书。”
苏辙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也是冀之自己争气,兄长托你带来的书信,以及你那日留下的言语,我都已读了。冀之真是好见识,可惜那日你我河中擦肩而过,今日又逢欧阳公新丧,始终不能与你好好交谈一番。”
“学生也觉得十分遗憾,可惜我与叔父都是所谓宦游之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好好相处些时日。”
苏辙有些诧异:“哦?冀之的意思是,你立即就要动身返京了吗?”
吴希也有些苦涩:“是。学生自京中而来,自是按官家旨意来做慰问老臣的使者,并为之加赏恩典而已。如今欧阳公已然仙逝,我便没有再于此地盘桓不归的道理了。此前一直便是在等叔父到来想见您一面。如今也见到了,便该急速归京复命了。”
苏辙叹息一声:“好吧,既为朝廷命官,便难免这般匆匆忙碌之苦,冀之且多勉力为之吧。”
吴希自然拱手应是。
接下来,吴希继续与对方随意交谈许多,从杭州苏轼那边的近况,谈到吴希一个月以来在京中的活动。
全程主要是吴希来讲,而苏辙则不时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令吴希只觉得受益匪浅。
只能说对方不愧是未来能够做到执政的人物,对许多事情的见解都称得上是鞭辟入里了。
直到午间,欧阳棐来召两人同去吃饭,他们这才结束了这次长谈。
这顿饭自然没什么滋味,毕竟欧阳修新丧,桌上摆着的也都只是果蔬素食而已。
一餐吃罢,吴希终于向三人提出告辞离去的意向,而情知对方需要回京复命的欧阳兄弟和苏辙,当然也没有过多挽留。
于是饭后,吴希带上这几日仍住在欧阳家中,以备欧阳修某位亲属伤心至极突发疾病,好能及时医治的翰林医官和御药院匠人们,匆匆会和了整理停当的以种建中为首的天使仪卫们,踏上了回京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