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着渔网的民夫被巨大的力道撕扯,要么撒手,要么连人带网一起被卷入洪流。
有几人还在水中冒几下头,大部分就像沉入水底的沙尘,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涌起。
工头看着被冲得远离江岸的民夫,无奈的擦了把脸,不知道擦去是汗水还是眼泪。
招招手,带着众人赶去了下一个做工点。
太阳落下,大地开始变的昏暗,一天的劳作终于完成,侥幸活下来或者死去都变的无关紧要,他们的眼中早就只剩下了麻木。
落宿在江岸边,一天的劳累早就将他们的气力掏空,连驱赶蚊子都变的奢侈,索性随它们叮咬,就当是为下辈子积点德吧,不要再投胎到这样的鬼世道。
江岸边回流中。几个年轻一些的正在洗澡,这是属于他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消遣了。
上游飘来一大片白花花的东西。
在岸边看着不敢下水的几个同伴大声的呼喊。
“有‘江漂儿’,大家快上来。”
江漂是俗语,指漂在江面上的死尸。
水里嬉戏的几人哈哈大笑。
“怕甚,说不定老子明天就跟他们一样了。”
有一个瞄了一眼上游说道。
“估计哪块又发生了大战,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
其他几个游泳的青年也拔高了水中的身体,眼中有了一丝恐惧。
“亮哥儿,咱还是上去吧,这么多,看着瘆的慌。”
被称做亮哥儿的青年倒是挺心细。
“上面打仗的人莫不是都脱光了衣服,怎么全都是白花花的。”
“莫怕!看看!”
都是二五郎当的年纪,被同伴视作胆小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没有一个上岸的,只是往岸边靠了靠。
那一大片东西终于漂到了眼前,其中几具被回流卷着朝着几人而来。
亮哥儿最是胆大,一把拖住一个,借着还没完全黑透的天光,他终于看清了是何物。
一声惊喜的大叫声划破夜空。
“是猪,是被淹死的猪,快,快去叫人。”
刚刚还靠近岸边随时准备上岸的伙伴们听见是猪,立即两眼冒出了绿光,是饥饿的绿光。
噗通声中,再也没有一丝的害怕。
一人扑向了一个。
岸上的伙伴也反应过来,一溜烟跑去苦力营中叫人。
不多时,便来了上百人,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了力气。
但听到这个消息时,饥饿终究将他们骨子里的力气都给压榨了出来。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死猪拖上了岸。
鼓胀的猪肚子里面因为腐烂后产生的沼气,终是经不住这样的拉扯。
“砰!”的一声,猛烈的爆开,腐烂腥臭的内脏溅了众人满头满脸。
工头笑呵呵的说。
“没事,没事,肉还是照常能吃的。”
“娃子们,使把劲,多捞一点,让大家都开开荤。”
“会水的全部去捞,快,一会就冲远了。”
营中升起了篝火,今晚注定是属于他们的狂欢。
巡营的清兵提着腰刀过来查询发生了何事。
工头举着一块烤熟的肉举到了他的面前。
“兵爷,你要不要尝尝。”
刺鼻的臭味差点令他将刚吃的晚饭都吐出来。
嫌弃的摆了摆手,终究将快要出口的恶语吞了下去。
吃吧,吃了兴许明天还多点力气,多干些活。
暗夜的天空中,一架无人机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操作无人机的温良看完了录像后满脸的泪水。
“少帅说的对,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受苦的人了。”
因为白天用望远镜看见民夫被冲进江中的那一幕。
晚上用无人机勘查地形时,便不自觉的朝苦力营飞了一圈。
因为没有网络的支持,无人机只能录像拍照,并不能实时的进行数据传送。
这是属于炮兵的千里眼。
短距战争中自然用不到,但是在这种隔着城墙或者视线受阻的炮击中,其发挥的作用简直无法想象。
如果攻城战,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平民伤亡,且最大程度的打击敌人。
探测已经完毕,一根标记杆插在炮营的正前方。
时间慢慢的临近,温良发布了命令。
“11点方向,炮击距离4公里,递次推进,每门50发。”
炮击最远距离大约5.5公里。
而炮台距离应天内城墙大约5公里左右。
因为靠近内城居住的几乎都是达官贵人。
全部炮弹倾泻到内城的话纯属浪费。
所以选了4公里这个位置开始发射。
九门炮全部调整好了方位和仰角,只等到达少帅指定的发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