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僳对人类医学相关的知识是一窍不通的。
他的身体、他的内部构造完全是效仿原人类而生成的,几乎不会有多少变化与改变。
非要说的话,他对人大脑的结构或许更了解一些,毕竟为了琢磨人类的记忆,他看了点相关资料。
第一个问题面前的病人答上了,于是白僳从另一边眼镜医生的记忆里又翻了点专业知识,尽管病人回答得很慢,但他还是都答了出来。
回答得条理不算清晰,语句有些颠三倒四,可把句子梳理一下,能发现答得都是正确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
白僳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人,打量着人类的面容。
病人学习了医生的知识?不,感觉不大像。
以这个精神病院的管理程度,能让病人出来自由活动都算是他们足够大方,哪里还有机会给病人阅读这样那样的专业书籍。
白僳更倾向于……这病人以前是医生,只不过现在变成了病人,而且变化的时间应该不长。
打量的视线从人的面部落到了人的手部,病人的指腹上有着明显的几道直线一样的印痕。
大概是白僳的站姿使得他胸前的胸牌又垂了下来,摇摇晃晃地落在人眼前,引得人不自觉地又伸出了手,想要去够。
“还……还给我。”
人喃喃着,但动作迟缓,手哆嗦着伸了半天没有够着,反而使得手臂上的病号服滑落,露出了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部分针孔。
白僳看了,伸手将胸牌一抓一遮,底下的病人仿佛失去了目标般迷茫了一阵,随后垂下了手,继续无知无觉地坐在那。
感觉,有点傻。
黑发青年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了会,然后伸出手拍了拍病人的肩膀。
等他做完这个动作再站起身,一旁旁观了很久的男医生终于赶在白僳看过去前收回了视线,如若不是怪物感官敏锐,根本发现不了有人盯了他许久。
白僳也不见外,那男医生盯着他看了多久,他也就看了回去,还不偏不倚地对上人类的视线。
本来那名男医生可能是想用诡奇还有些病态的目光来恐吓白僳的,谁料比起非人来要属黑发青年更胜一筹,最终竟是那名男医生在漆黑的空洞视线中落荒而逃。
男医生走了没多久,自由活动的时间结束了,需要人来领病人们回去。
各个负责的医护都把病人带走了,只剩下了白僳面前这位。
不多时,还是有一名护士靠了过来。
“你怎么不把他……欸,抱歉,认错人了。”护士跑过来两手一叉腰刚要说话,就看到白僳转过了身,“你看见许医生了吗?”
白僳也不认识人,就问道:“谁是许医生?”
跑来的护士给他描述了一番医生的外貌,比如发型、五官轮廓,外貌和年龄上各有什么特点。
听着听着,白僳听着耳熟,不由地低下了头,与面前的病人比对起了容貌。
“你是说……”黑发青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许医生的下巴上有一颗痣,具体在哪里呢?”
“下巴上那颗痣在——”跑来的护士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就卡了壳,她蹙着眉想了半天,然后改口道,“好像记错人了,许医生是……”
第二遍护士描述的容貌就是先前对视被白僳看走的那名男医生,而她第一遍描述的则是面前这位病人的特征。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
跑来的护士没找到她口中的许医生,但病人还是得送回去,她只好麻烦白僳帮忙。
白僳考虑了数秒也就应下了。
接着他看着护士大力出奇迹把人从椅子上拖起来给挪到轮椅上,因为动作有些粗暴,还将病人磕了两下。
不同于昨天的活跃,这会儿的男性就闷哼了两声,再无动静。
而白僳呢,就推着轮椅把人从另外一扇门那推回了病院楼内,由于坐着轮椅也不好走楼梯,白僳进入这家医院内后第一次坐了电梯。
宽敞的电梯内至少能容纳一张病床与数个人,此时只站了白僳与另一名护士还有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护士伸手按下了楼层按钮。
之后她站了回去,莫名感到了冷,就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护士感慨的仍旧是医院的中央空调老旧,与之前领路人所抱怨的相同。
黑发青年的视线微移,移到了电梯轿厢的一角,看了会才收回视线。
这电梯里到底坐了几个“人”,可能只有白僳一个人知道了。
电梯很快抵达了目标楼层,接着是把这名疑似前医生的许姓病人送回病房,当白僳离开时,另一名“许医生”姗姗来迟。
那名“许医生”本来是大摇大摆地在走,在看到白僳的那一刻忽然缩起了脖子,步子也迈得小了几分。
一溜烟来到了病房门口,他正准备进去,结果被白僳拦了下来。
“许医生。”白僳喊道。
男医生慢了两拍才应了一声,并不是反应迟钝,而是他对这个称呼不怎么敏感,像是不习惯。
白僳则侧着脑袋,盯着他胸口上未写姓名的胸牌追问道:“‘许医生’,伱真的姓许吗?”
……
时间……时间……现在是几点了来着?
短发女性晃晃悠悠地从四楼的楼梯走下来,被三楼的护士看见了,连忙拽住她询问:“你怎么上去了?”
被人抓住的陈梓恍若如梦初醒般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将昏昏沉沉的思绪甩开,眼神才清澈一些。
“我……”陈梓花了数秒来理解自己的情况,然后先紧急编了个谎言,“刚走上去,没注意走错了……抱歉,我昨天刚来。”
三楼的护士也就是顺口问了句,狐疑地盯着短发女性看了会,没多说什么。
她只是叮嘱了两句:“四楼往上还是少去,虽然没有明面上的禁令,但那里挺危险的。”
具体怎么危险的护士没说,陈梓现在也没心情问。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陈梓仍在回忆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
太阳已然开始朝西降落,她的时间凭空消失了一块。
而且,她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走到一楼时陈梓是一个人,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栏杆扶手。
视线的一角瞥过了悬挂在墙上的电子时钟,两位数的前缀再一次告诉着她,她的时间消失了。
或者说,她度过了一段神秘的时间,而她失去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