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自己情况尚可后,祁竹月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眼睛在长时间的黑暗中慢慢习惯,祁竹月逐渐能分辨一些物体的轮廓。
她先感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她坐在一把座椅上,两手背在身后被用绳子捆起。
捆的手法不是很专业,但胜在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缠在麻绳上,除了粗糙的质感还有一些滑腻的黏稠。
祁竹月试着动了动手指,那些液体立刻粘了上来,缠在指缝间,还很没边界感地擦了两下。
……好像是活着的。
祁竹月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感想。
椅子没有固定在地面,她的腿倒是也用相同方法束缚住了,如果要挣脱肯定会引起那些滑不溜秋存在的注意。
嘴巴没有堵上,可以正常说话,她现在是不是要——
“你醒了。”贴得极近的地方,突然传出了声音,“温桃。”
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椅子腿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祁竹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让。
没有摔到是因为有人扶住了椅子,就是站得离她很近的那个人。
视野依旧受阻,祁竹月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一片漆黑和好似有一张人脸的轮廓。
为什么要用好似因为那轮廓不是想象中的圆润或椭圆,而是棱角分明的,还蛄蛹着一些不断变化的浮动。
他还是人吗祁竹月想,温荣轩还算人类吗
发现人醒来打完招呼的青年意识到眼下的环境不足以让人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于是他“走”开,点亮了“灯”。
打火机燃起的火苗点着了蜡烛,这里是一片天然形成加之一些后天开凿痕迹而构成的山洞,环境简陋到极致,自然是没有什么比较好的照明设备。
就连祁竹月现在坐的这块地,本来应该都是凹凸不平的,只不过现在被铺上了一层黑乎乎的液体,硬生生给涂平了。
祁竹月先前脚被捆着还不着地,没有发觉,直到眼睛能够清晰地视物。
再看温荣轩……半个人都快被黑色淤泥覆盖的青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充斥着晦暗的情绪。
实际上,温荣轩不适合在看她,而是在看温桃。
但现在这个情况,伱让她怎么解释,她并不是真正的温桃啊!
祁竹月面上做出茫然混杂着害怕的表情,内心在尖叫着。
她,不过是个辅助人员。
本身就没有这么能打,落单一人的时候就更不能抗了。
心理情绪变化万千,低马尾变得松垮垮皮筋快要掉落的女性只是低下头,发出了像是抽泣的声音。
再抬头时,她语无伦。次地表达起了自身害怕与不解。
“为什么要抓我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没……不是,这些都是什么”
一会儿在说自己,一会儿在讲周围的环境,言语间充满了惴惴不安,不断重复问温荣轩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话说至一半,女性忽然与青年对上了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女性瑟缩地收紧了瞳孔。
不妙……非常不妙。
祁竹月在脸上有黑影浮动的青年仅剩的那只眼中,又看到了寻常人所看不到的场景。
她的前辈一直同她说,灵感高即是她的天赋也是她的弱点,这就是一把双刃剑。
嘴巴原先还在张动的女性忽的瞳孔散开了,她沉沉地垂下脑袋,下巴快要埋到胸口,一口气没有呼上来。
喉口的不停收紧没让她汲取到任何氧气,反倒使得人因为缺氧而两眼发黑。
在眼前再度灰暗下来时,她感受到了温荣轩那股如海一般汪洋的难过与痛苦。
村人的异样,他的不理解,外来者的“善意”。
法术的失败,亲人的死亡,村里的排斥。
颓废的日夜,不可置信的定局,孤注一掷的尝试。
于是,“二重身”诞生了。
二重身的本名叫什么,祁竹月复述不出来,那串音节浮现在她脑海时,她感知到了莫大的恶心感,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青年的情绪说长不长,大多片段都是闪现的,只有越靠近现在的时间点,画面越清晰也越疯狂。
——温桃……温桃温桃温桃温桃!
持续有人在她的耳朵边喊着这个名字,喊得祁竹月几乎要认为自己就是温桃本人了。
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
他们喊着温桃的名字,他们跟温桃说着话。
温荣轩从她眼前的世界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名看不清脸的中年男女,场景似乎也不再是孤零零的小屋。
……有点熟悉的房屋。
看不清的脸的男女手抓着她的胳膊,正在同她讲话。
二人的说话声不止隔了一层纱,仿佛隔了层层叠叠的隔阂,又犹如浸泡在了厚实的水中,让声音难以传递。
——不要……离开……村子里有……
——她……不该给牠……不应该给牠!
——错了……一切都错了。
含糊的声音流露着悔恨,可祁竹月又无法理解两人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她感觉自己在做听写考试,而说话的一男一女便是那老旧卡顿还信号不好的广播设备,会被学生考试后吐槽的那种。
他们似是在表达一种遗憾,他们觉得自己某件事做错了,给错了东西,导致了一个不好的结局。
祁竹月以温桃的身份去问一句,谁料一男一女将她朝外一推,推到了屋子外面,再推到了村子的石碑之外。
她拖着行李箱,听到了他们的最后一句话——不要再回来了。
温桃是没回来,是祁竹月以“温桃”的身份回来了。
啊……这可真是……
祁竹月眨了眨眼,手里握着的行李猛然一空,她仍旧背着手坐在那,头低低地垂着。
大口大口汲取着潮湿的空气,然后,她的眼前多铺了一滩影子。
是温荣轩站到了她的跟前,那一滩涌动的黑影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不是在温荣轩身上。
没等祁竹月缓过神并想出一个所以然,她的下巴被掐着抬起,青年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你的父母,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父母
祁竹月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看不清脸的一男一女,就是温桃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