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李义与李富贵正有说有笑。李义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但依旧整洁的军装,他侧过身,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李富贵的肩膀,咧嘴笑道:“富贵,到了总部,咱好好跟上级提提咱之前琢磨的那套战术,说不定能给鬼子来个措手不及。”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嘴角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对胜利的憧憬。
李富贵原本靠在椅背上,听到这话,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瞬间亮得如同两颗星星,兴奋地回应:“那必须的,义哥!咱这战术,保准让小鬼子哭爹喊娘。他们还以为能靠着那点新花样在咱们地盘上撒野,哼,有了咱这战术,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说完,他还挥了挥拳头,仿佛小鬼子已经在他的拳头下瑟瑟发抖。爽朗的笑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一时间,两人都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剿敌行动的期待之中。
然而,平静瞬间被打破。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如死神的召唤般冰冷而又急促。李义正笑着,脸色却骤变,原本轻松的神情瞬间被紧张与警惕所取代。他瞪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大喊一声:“不好,卧倒!” 几乎在话音未落的同时,一枚炮弹带着炽热的火焰和死亡的气息,精准地朝着车子袭来。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将车子高高掀翻。车身在空中疯狂地翻滚,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刺耳地响起,仿佛是钢铁在痛苦地呻吟。玻璃碎片如雨点般飞溅,每一片都闪烁着寒光,带着锐利的锋芒。尘土飞扬,瞬间弥漫在空气中,整个世界都被这厚重的尘土所笼罩,变得混沌不堪。硝烟迅速弥漫开来,刺鼻的气味钻进每个人的鼻腔,令人作呕。
李富贵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甩来甩去,仿佛置身于一场疯狂的漩涡之中。他的脑袋重重地撞在车门上,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头骨都要裂开了,一阵剧痛如潮水般袭来,眼前金星直冒,无数的光斑在他的视线中闪烁跳跃。紧接着,整个人随着车子一起重重地砸在地上,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这一撞震得移位,他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的味道。
过了不知多久,硝烟开始缓缓散去,像是一层厚重的纱幔被逐渐拉开。李富贵灰头土脸,满脸惊恐,他的头发上沾满了尘土,像一蓬乱草;脸上满是一道道的泥污和血迹,原本还算精神的面容此刻显得狼狈不堪。他只觉得身上各处都疼得厉害,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他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那些破碎的座椅、变形的仪表盘,此时都成了他逃生的阻碍。他手脚并用地从车子底部艰难地爬了出来,双手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磨破了皮肤,鲜血渗出,与泥土混在一起。刚一露头,呛人的烟雾便涌入鼻腔,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牵动着浑身的伤痛,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跟着颤抖。
李富贵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双腿发软,像两根快要折断的芦苇。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和血迹,这才看清四周的惨状。吉普车已经面目全非,扭曲的车身冒着黑烟,那黑烟带着刺鼻的焦糊味,不断升腾。车轮还在缓缓转动,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灾难的恐怖。
他的心猛地一紧,这才想起李义。刚刚那恐怖的一幕,李义怎么样了?是被甩到了车外,还是还被困在这扭曲的车厢里?恐惧如同一头猛兽,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
李富贵心急如焚,顾不上身上的伤痛,跌跌撞撞地朝着车子残骸跑去。他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义哥!义哥!你在哪儿?” 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焦急与担忧。
李富贵焦急地在一旁徘徊,双脚不停地挪动,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扯着嗓子,一次次试图打断李义的滔滔不绝,可李义就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趁着李义换口气的间隙,李富贵再次鼓起勇气,提高音量大声说道:“连长,关于新兵训练和周边敌情……” 然而,李义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口水飞溅,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势越发夸张,还时不时用力拍打着桌子,震得桌上的文件簌簌抖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富贵心中的焦急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不断上涨。不知过了多久,李义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李富贵先是一愣,满心期待着终于能汇报重要事宜,可抬眼望去,却见李义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连长!” 李富贵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他摇晃着李义的肩膀,大声呼唤,可李义却毫无反应。李富贵的心跳陡然加速,额头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开来。他慌慌张张地探了探李义的鼻息,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不,连长不能有事!” 李富贵心急如焚,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脚步踉跄地围着车转了好几圈,突然想起李义可能是倒在了车底。他顾不上脏污,双膝跪地,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随后一头扎进车底。
车底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机油味,光线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李富贵睁大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终于,他看到了李义那满是鲜血的面孔。那一刻,他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手脚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连长!” 李富贵惊呼一声,双手颤抖着将李义从车底小心翼翼地拔了出来。他把李义平放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他一边用沾满泥土的手轻轻拍打着李义的脸,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连长,你醒醒啊,可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啊!”
李富贵的声音在空旷的空气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戚和绝望。他看着李义毫无生气的面容,心像被无数钢针狠狠刺痛。想到平日里李义对兄弟们的关怀照顾,对训练的严格要求,对战斗的英勇无畏,他的泪水越发汹涌。
“连长,你不能走,咱们还有好多仗要打,还有那么多新兵等着咱们训练呢!” 李富贵泣不成声,他的手不停地颤抖,却始终没有停下拍打李义脸颊的动作。
看着李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李富贵心急如焚,突然想起之前学过的急救知识,决定给李义做人工呼吸。他深吸一口气,刚要俯身下去,李义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 李富贵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趔趄了好几步。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李义,嘴巴张得老大,结结巴巴地说道:“连…… 连长,你…… 你这是还魂儿了?”
李义迷迷糊糊地看着一脸惊慌的李富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有气无力地说道:“富贵,你这是唱的哪出啊,咋跟见了鬼似的?”
李富贵这才缓过神来,又气又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尘土,大声埋怨道:“连长,你可吓死我了!你刚才突然就倒了,满脸是血,我还以为你……” 说着说着,李富贵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李义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先是一阵模糊,好似被一层薄雾笼罩。待那雾气渐渐散去,映入眼帘的是李富贵那惊慌失措又满是悲戚的模样。李富贵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里面写满了恐惧与绝望,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打湿了衣领。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还在微微地颤抖着,脸上的肌肉也因为过度紧张而扭曲变形。
李义干裂的嘴唇微微上扬,想要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可这简单的动作对此刻的他来说却异常艰难,那笑容显得虚弱而又勉强。突然,他喉头一阵涌动,“噗” 地吐出一口带着浓重土腥味的灰尘。那灰尘在空中弥散开来,好似一团小小的乌云,夹杂着刺鼻的味道,弥漫在两人周围。
“富贵,别害怕,” 李义的声音沙哑而微弱,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老子还活蹦乱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