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手扶着窗户,一边呢喃道:“我?我只是个对这方天地失望透顶的人。我要做的呢,就是拦住岛上那头畜生化作青龙。”
覆舟一皱眉,沉声问道:“上次截杀你的那人呢?你跟他明显是认识的。”
黑衣人笑了笑,摆手道:“那也是要保刘暮舟的人,我在武灵福地失手了没打死他,暗中护他性命的人会更多。所以你想杀人,除非你自己去,光明正大的寻仇,否则你杀不掉他。至于那些人,你打听不到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些人不是我们的同乡,他们之所以要保刘暮舟,只是利用他占一个位子而已。”
话锋一转,黑衣人又道:“就比如,几个县的首富要竞买一样东西,有的县富庶,首富趁黄金万两。可有的县贫瘠,首富跟穷人的区别,就是首富能吃白面馒头,穷人只能啃树皮吃草根。那只要穷县的首富一直是那个吃馒头的,那趁万两黄金的首富,是不是就少了个竞争对手?”
黑衣人望着平静湖面,冷笑不已。
都以为我不知道呢?上次他许临安在落英山见到了什么人?吓得他都不敢下神絮宗了!难道我猜不到吗?
你们这些外乡佬要下什么棋我是不知道,但你们几方势力混乱不堪,我已经知道了。
覆舟皱眉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黑衣人转过身,淡淡然开口:“瀛洲有恶蛟,护蛟者,刘暮舟是也。”
覆舟嗤笑一声:“长篇大论,说到底,也不过恶心人而已,能起到什么实际作用吗?”
黑衣人淡淡然开口:“人心背向,天下扶龙之人辛苦所得龙气便聚不到一起。气运不齐,青蛟如何作青龙?”
若无青龙,这方天地,扛得住那个强者为尊的天地?那些人的境界可不是修道德修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修为!
“小丫头,你想报仇,就得先帮我做局。”
黑衣人抖了抖袖子,心声如雷鸣。
“外乡废物,瞧瞧我的手段吧!”
…………
十月伊始,与玄风接壤的江游国如今已经被分为四郡之地,新任太守走马上任,要与领兵攻下江游国的太子赵典交接。
江上城外一处山峰,算是卸春江下游风景不错的地方,也有几个诗人在此留下诗篇。
山巅有四方亭一处,国师苏靖备了上好的茶叶,在等故人。
凉风掠过之时,故人来了。
来者身着靛蓝长衫,以布带束发于顶。
国师见状,赶忙起身,笑着抱拳:“末山兄。”
刘末山笑着回礼,可望着玄风国师这般发须皆白的老迈模样,他无奈道:“苏贤弟,你这副模样,我都不好意思称呼你为贤弟了。”
苏靖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却做了个请的手势,“兄长永是兄长,茶已经烹好了,快坐。”
刘末山便先行落座,坐下时,茶已经到了面前。
苏靖笑着说道:“太子用了十九天攻下江游国,一直惦记着兄长,特让我将这好茶备上,请兄长前来一叙。”
听闻此言,刘末山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
他望着瞧着七老八十的苏靖,无奈道:“贤弟,公私还是要分明的。你我私交归私交,我的底细如何,我也从未瞒过你。如今事已成定局,我家主人想让也没法儿让的,殿下已经没机会了。不瞒你说,入夏城我去了。”
苏靖只做了请的手势,而后笑着说道:“兄长以为我为什么没叫太子同来?”
说着,他自己先饮尽杯中茶水,而后继续说道:“赵典攻下江游国,屠了三座城池。在此之前,他领着东宫供奉,灭了一座凝神山头儿,甚至屠了一座观景山头儿。这些事情,想必末山兄长都听过了吧?”
刘末山喝了茶,点头道:“早有耳闻,如今一洲盛传,玄风戾太子,也是未来的暴君。”
苏靖点头道:“确实如此,但还有个消息,想必兄长还不知道。南海独孤氏老祖撑不过几日了,陛下旧疾复发,想来也就三五年光阴可过。因为某些事情,真罡山鹿辞秋已经有意将赵典的名字,从嫡传之中划出去。另外,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其背后的萧妃如今是动作不断。若是朝臣都觉得未来的君王是暴君,那太子之位,赵典保不住。”
说了一大堆,但刘末山不以为然。
又喝下一杯茶,刘末山才笑着说道:“贤弟想让谁做太子,谁就做得,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平心而论,玄风王朝落在赵典之外的人手中,那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可苏靖突然起身,笑盈盈望着山下景色,而后言道:“江游王,兄长觉得太子被废之后,这个封号如何?”
刘末山闻言,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还是不要绕弯子了,来找我做什么?”
苏靖长叹一声,转身望向了刘末山,“兄长,我金丹爆碎,再无结丹希望了。可我热爱这片土地,神仙阙将瀛洲定为弃子,我却不想做亡国之人。我想趁着死之前,尽力去做一些事情。我知道兄长已经有了主公,改不了,兄长作为张三前辈的大弟子,看似像个文人,骨子里却也是侠士,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改换门庭的人,我也从未想过让兄长如此。只是,苏靖力不足,却也想擎天。”
说着,他面向刘末山,弯腰重重抱拳:“渡龙一脉,我只认识兄长一人,求兄长帮忙。”
片刻之后,该说的,苏靖都已经说完了。
刘末山面色凝重,沉默许久之后,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得问问。但……赵典何意?”
苏靖笑道:“都是聪明人,上次两人都鼻青脸肿的,也都憋着气呢,将来他们自己去聊。”
刘末山沉声道:“若赵典当不上皇帝,你所谋划的还有什么用?”
苏靖淡淡然一句:“简单,造反嘛!老三绝无希望,也就老大老二之间了,造他兄长的反便是。再说杀兄而已,他是不会太当回事的。”
说着,他望卸春江望去。
“半月前叶仙城叶前辈去了一趟青玄阁,想必现在,正要过江。”
刘末山闻言,神色略显古怪。
他心说,他叶仙城跟我一个岁数,什么时候也是前辈了?当年他可把洛楠认成养他长大的人了……
往山下看了一眼,刘末山长叹一声:“论阴谋诡计,还得是你呀!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去了青玄阁?”
苏靖摇头道:“具体不清楚,但据我收到的消息,是有人坐云船,被卖了行踪。想必被卖了行踪的人,与叶前辈有关系吧。你也知道,很早之前青玄阁就不许自家人向外透露船上乘客消息的。即便要卖消息,也是等人下船远离之后。这番自砸招牌,青玄阁内部必有一次大清洗,也害苦了我。”
刘末山无奈摇头:“谁让你四处安插眼线的?行了,我走了,但我也只能说,我试试。”
苏靖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多谢兄长。”
离去之前,刘末山还是没忍住转头,说了句:“真要死的话,死之前捎个话。”
苏靖大笑不已。
反观刘末山,一步迈出,于卸春江上拦下了一艘菩提舟。
舟上有个酒糟鼻老者,醉醺醺地抬眼,骂道:“哪个乌龟王八蛋?不怕被撞死了?”
揉了揉眼睛,老头儿费力睁开眼睛,然后一脸诧异:“咦?谁家后辈,好生眼熟。”
反观刘末山,此刻那叫一脸的不敢置信。
“叶仙城,你怎么弄成这幅鬼模样了?怪不得人家叫你前辈!”
不怪刘末山震惊,毕竟三百年前的叶仙城,不比现如今的刘暮舟模样差的。
而胡老汉微微抬头,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他呢喃自语:“原来是老刘啊!叶仙城?叶仙城……你要不说,我都忘了我是叫这个名字。”
打了个酒嗝,胡老汉笑道:“我现在姓胡,你……喊爷爷就行,都是自家人,千万别客气。”
刘末山冷笑一声:“我大嘴巴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