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梁钰为什么很聪明,却没有想懂简忻为什么要哭的原因,在千鸟背上,她看见了师爷,可是师爷不是好好地在坐着吗?当时她一心一意都是在简忻身上,也就没有去关注师爷,在回来之后,她更是不可能会主动的去找师爷,所以直到现在,她才是从简忻口中得知了师爷的死讯。
如今,再联想到简忻刚醒的时候问及臭狗狗师爷的情形,梁钰就明白为什么臭狗狗一副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了。
“怎,,,怎么会这样?~~呜呜~~~”
这下子,梁钰是真的愣住了,愣住之后,也是真的“主观”地哭了,嘴上说着怕师爷,不想要上师爷的课,可是实际上,梁钰是不讨厌师爷的,甚至她趁着几人不在的时候做了很多师爷教她和简忻的事情,本来想着万一师爷回来后考察自己的功课,可以拿这些事情来顶一顶,可是,可是!!
“是,,是师爷帮了我们,如果没有他,我,还有释玮,疾风,还有千鸟,都,,都是回不来的哇呜呜呜~~”
“可是,,可是咱葛哥都在,,怎么会,,怎么呜呜呜~~~”
“我们对上的,,是那些万平殿的,,庭主,他们,他们,,,而且师爷还呜呜呜~~”
“咱,,咱不会放过他们的!!!”
泪水之中,简忻能够清楚地看到梁钰那泪水之下闪过的狠辣,只是这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着的!!
“你们,,,”
一道男声忽然出现,是雷麦。
在大堂内坐了好一会儿后,雷麦忽然想到,自己尚且会因为师爷的离去而如此悲伤,那么简忻呢?要是她做出什么事情出来怎么办?
于是,他就踏着沉重的步伐向着文书库走去,然后,他就在文书库门口,看到了两个小女孩互相抱着,哭着。
雷麦的声音将二人吸引,只是看着那泪眼婆娑的两个女孩,雷麦的脑子却是宕机当场,就这么和二人对视着,直到,,,
“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简忻和梁钰不解地看着他,雷麦则是走近了几步,“我带你们去看看师爷的墓。”
“...”
“...”
跟着雷麦,二人走出衙门,在文城内走着,直到来到了一片静谧而庄重的墓园。这座墓园并不是很大,但是环境却是显得格外的好,不同于二人理解的墓园,这儿并不荒凉阴森,这儿透着一股淡淡的温馨与安宁。
墓园不大,却布局得错落有致,简忻看过每一座墓碑,这些墓碑比起一般的墓碑都要大,但每一块的大小又都是一样的,上面的名字她竟然都听过?这都是在文城里记载那些事情的时候听人家说过的一些大善人,只不过在听到他们名字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故去了。
师爷的墓位于墓园的一角,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高耸的墓碑,只有一块简朴的石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和其他人的墓碑不同的是,师爷的这块墓碑之上只是刻着“师爷”二字,字迹清晰而庄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石碑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朵,有地生土长含苞待放的娇花,有他人送来的正值盛开地鲜花,也有已然干枯的花草,这应该是早些时候送来的。
墓前不止有花,三人站在远处看着,才刚刚看了不过几分钟,便看到有不下十余人来到师爷墓前,手中或是捧着花,或是手持着三炷清香,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在大人训斥下才肯停歇的孩童,有头束发带的书生,也有一身财气的商贾。
来到师爷墓前,这些人脸上无不是敬意,或是垂首默哀,或是注视着那一方墓碑,将手中的鲜花或是清香留下后,嘴中似乎在默念着什么,随后才是转身离开。
“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地方。”看向简忻,雷麦开口说着,“这墓园里埋着的,都是文城内的善人,而那些人善的根源,绝大多数都是师爷。是师爷来到之后,文城才有这般安稳,才有这般善风,没有师爷,便不会有这一处墓园,这墓园虽不是师爷一手建立,但亦是师爷亲手所为。”
“你该看到刚才那些人了,在走的时候他们嘴中振振有词,这也是这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这人受过死去之人的帮助,便会来到死去之人的墓前,向这位死去之人立下誓言,表明自己会如何做来回报曾经受到的恩惠。”
“师爷,,,”
“他帮过很多很多人,帮书生指点迷津,为商贾祛除心中的贪念,助妇孺逃离不善的家庭,有很多,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这些受过师爷帮助的人都很感激师爷,都曾想过尽全力去报答师爷,但是师爷那时候说了,如果真的要谢他的话,那就去行善吧,行一善,就算是报了他的一份恩情。他们的感激只会拖累他,不能让他感到快乐,他们任何情绪都只会拖累他,可若是能够将情绪化为善事,那会真的让他感到快乐。”
“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后面一句,雷麦没有说下去,而是在心中默念着,“后面那一句虽然是我编的,但我想,师爷也会是那么想着的,他不会希望任何人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沉浸于伤痛之中,反而可能会更希望人们会将心中的悲伤化为动力,去行善。”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了这处墓园,也有了那个不成文的规定。”
说到这儿,雷麦忽然伸出手,单手攀上简忻的肩膀,嘴角久违地竟是露出了一抹笑意,又看了看梁钰,“你们两个也去吧。”
“...”
“...”
“好。”
简忻愣了愣,眼中泪水已然垂下,但是听雷麦说完之后,她发现自己心中的悲伤,,,,好像有所减弱,却不是凭空消失。
点了点头,简忻牵起梁钰的手,一步步走向了师爷的墓碑,这一次,雷麦没有跟上去。
一步步走近,明明是踩在普通的石板上,可简忻的脚步却是异常沉重,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自己心上的某个柔软角落,引发出阵阵酸楚。她走得极慢,极慢极慢。
但是,再慢,她也还是到了。
墓前还有着几个人在,简忻就站定在了师爷的墓碑前,松开了紧握着的梁钰的手,那双手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此刻却颤抖着,不知如何安放。
自下而上地凝视着那块简朴却庄重的石碑,“师爷”二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透过这简单的文字,简忻仿佛又看到了那位老人独坐在文书库内,严肃而又无比认真地读着手中的书卷,这一切是那样的平常,可是,再也不会有了!
随着这一注视,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师爷的言传身教、每一次的教导、每一句的话语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感激、怀念、不舍,还有那浓浓不肯散去的悲伤。
看着这方墓碑,简忻眼角的泪水再次滑落,同时,那已经红肿的眼眶中再度集满了泪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哪怕紧紧咬着嘴唇,简忻还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身边的梁钰轻轻动了,小家伙摸向了自己的储物戒指,找了一找,从其中小取出了一摞本子,而那些本子的封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好人好事本”,小脑袋在墓碑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又在墓碑底部扫了一圈,看到了一处空位之后,迈开那双小短腿走了过去。
看着花朵之中的空位,梁钰愣了一下,似乎是忍住了什么,蹲下身,将自己手上那几本本子放在了那空位之上,这才是后退了几步,又站到了简忻身边。
仰着头,梁钰注视着那块墓碑,眨巴着那双大眼睛,嘴中也是同样的念念有词:
“咱在他们走后去了这附近的好多地方,咱先说好咱可不是去那里玩!!!咱是去那里做臭笨鸟在这里做的事情,咱本来以为你回来的时候还要抓咱去考试!咱还想着拿这些本子顶过去呢谁知道你居然没回来,你放心,咱会记得你的,咱保证!哪怕世界毁灭了咱也会记得你的!!”
“咱也知道,你不赞同咱上次跟你说的那些东西,咱才不管你赞不赞同呢!!咱自己觉得是就是了!你不赞同咱咱师哥也会赞同咱的!!!但是吧咱又觉得你说的是有点道理的,咱会帮你试一试你说的那些的,还有你教咱的那些书,咱很不喜欢但咱也会去看的,咱保证!但是咱先说好,咱是不会怀疑咱自己的!!”
“还有这只臭笨鸟,她现在好像很伤心,这都怪你没回来!!但是咱不会让她一直伤心下去的!咱知道她会照着你教她的去做,咱正好拿她当做是你,看一看咱和你到底谁是对的!你给咱等着瞧吧!咱也知道,这只臭笨鸟老是不乖不会看书,你放心,咱会督促她的,咱保证!咱不会忘了你,咱也不会让她忘了你教过的东西的!!”
“还有,咱发现,你说的行善好像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咱会继续去做的,咱还要谢谢你让咱找到了一件好玩的事,谢谢你!咱会让这只臭笨鸟也好好做的,咱也会让师哥去做的,咱保证!咱也绝对不会去做那些让咱自己都不喜欢的恶事的!!”
一声轻笑,将眼角处储蓄着的泪水绝堤而下,可是,与今日一整日从这个决口流下的泪水不同,这次的泪水没有顺着下弯的嘴角向下坠着,反倒是受到了那上弯的弧度的阻碍,慢了下来。
简忻笑了,她清楚地听到了小钰那不是很“正经”的誓言,小钰说得很小声,但她还是听到了,这时候,她才真的领会到了雷总捕刚才说的话的意思,自己因师爷离去而悲伤,这就只是无用的事情而已,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不忘师爷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是不忘师爷教自己的善,这样,才算对得起师爷!!
“师爷,您说您不是我的老师,可是,无论您怎么说,简忻都感谢您,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老师。”
“师爷,我也不会忘了你的,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我也不会忘了你教给我的东西,书本,知识,行善,我一个也不会忘,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
仰着头,依旧是看着“师爷”二字,这一次,简忻看见的就不是师爷独坐着看书的身影了,这一次,她看到的,是师爷那慈祥而深邃的目光正透过这简单的文字,温柔地注视着她。
看着这一幕,简忻视线下移,看向了还在自己身前的梁钰,这时候,梁钰也正巧回过头来。
“臭笨鸟你笑啥?!喂!?!!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偷听到咱说的话了!!!!臭笨鸟你给咱站住!!!!啊啊啊啊咱不会放过你的!!!给咱站住!!”
在三人原本站着的地方,雷麦依旧在那里,看着在师爷墓前追逐打闹的简忻和梁钰,看着简忻嘴角那抹笑意,还有眼中那正在逐渐消失的泪光,雷麦单臂抱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远望着师爷的墓碑,不自觉的,他的嘴角也是弯起了一抹弧度,“哈哈哈哈!!”
至于那些也站在师爷墓前的人,他们也是看着简忻和梁钰二人追逐着,眼中有着悲伤,可也有着笑意,没有人去加入,可也没有人会制止。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块墓碑上的人,或者说这座墓园内的人,不管是活着的,还是被写在墓碑上的,他们都更希望看到如此欢乐的一幕,因为,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
当然,简忻和梁钰现在能够笑得出来,释玮可就笑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