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声响从白雾当中传出,仿佛是某种重物砸击地面的声响。
地面上雨水与鲜血的混合物不断荡漾起涟漪,湿润的泥土因为颤抖而落下。
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绷紧了心弦,全部都注视着声响传来的方向。
一个如岩石般的巨大漆黑外壳踏出白雾当中,随后便是一颗藏在外壳之下的狰狞头颅缓缓探出,幽蓝色的眼眸盯着前方的防线,张口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
“叩吼————!”
“轰轰轰……”
迎接着这头甲形母巢害兽的是一连串的爆炸,火炮在它的漆黑外壳上炸开,但却并没有造成丝毫的伤害。
它二三十米的巨大身躯缓慢的迈出了那片由炮火造成的黑色浓烟,外壳上的点点碎屑掉落在地。
随着它的带头踏出,白雾之中紧接而来的便是数只甲形母巢恶兽,现在的它们不再是从战场上拖走尸体的搬运工,而是开路的先锋……
“呜————”
刺耳的警报声在战场的上空回荡,随之而来的还有嘈杂的喊声。
“战线后移!撤退!!”
“所有人往后跑!离开这片区域!”
“跑!带上伤员撤离回基地内!”
“跑啊!”
“……”
军士当中不断的传递着撤退的消息,警报声过后便是撤离的通告。
如今所有的普通火炮根本无法对甲形母巢恶兽造成威胁,如今战场上的所有普通士兵都毫无还手之力。
原本每一次虫型母巢恶兽的冲杀过后都会有一到两小时的喘息时间,但这一次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很显然母巢本体并不想留给他们多少喘息的时间。
阵阵嘶吼声从战场边缘处传来,震得杨树生的内脏发颤。
基地传出的撤退指令他听的很清楚,但他们所处的防线距离白雾边缘也只有不到百米距离,他能清晰的看见那突破白雾而来的恐怖存在。
“跑啊!”
一旁的军士们丢下了沉重的装备,背起受伤的战友顺着战壕向着基地跑去。
杨树生也没有死战的念头,他有些着急的想要捡起一旁的步枪,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他的作战服,长时间开火让他的双手有些麻木。
酥麻的感觉让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拿上步枪,反而是让其掉入了脚下的血水当中。
“操!”
他面罩下的脸上的表情都快要皱到一起了,眼泪混杂着汗水流下。
他没在去管那掉落的步枪,而是向着基地防线跑去。
战壕的地面上是血与水的混合物,其中还混杂了不少大小不一的石块。
杨树生在跑过战壕的弯道时却是没发现地上横着的一只腿。
他扑倒在了地面上,原本就脏乱不堪的作战服彻底湿透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泥水遮住了面罩,还是因为他的眼泪遮蔽了眼眶。
震动声越来越大,他握紧了自己的右拳,想要抓紧时间逃跑,但耳边却是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救……救……我……”
这道声音虽然微弱,但在这片战场上却是格外的清晰。
杨树生听到了那道呼救声,他明白这正是那条腿的主人所发出的声响,因为几米之内只有那里才有人。
“求……你……”
那道求救声中夹杂着对生的渴望,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操!”
杨树生想要立刻逃跑,想要立刻逃向后方的基地。
但他的双手在捶击了地面之后,他咬着牙站了起来,冲到了呼救的那人身旁。
“怎么样,你……”
他连忙查看对方的情况,但却发现对方的下肢诡异的扭曲,甚至有着一节断骨从膝盖骨处穿刺出来。
透过面罩能看见那人意识模糊,双眼无神,但口中却是不断地呢喃着求救的话语。
“操!”
杨树生要哭了,不……他已经哭出了声。
他颤抖着将口袋中的绷带扯出,咬着舌尖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但他的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将绷带扯下,在对方的两条大腿上缠绕,试图止住伤口处流出的鲜血。
这人明显是被虫型母巢恶兽抓上了天空,但没被带走便被射了下来,应该是高度不高,或是对方的应激降落,让对方只是失去了两条腿。
但很明显这人现在已经受到了严重的脑震荡,并且还失血过多,随时可能休克过去……
震感越来越强烈,炮火的爆炸声仿佛就在杨树生的耳边响起。
他快速的帮对方包扎完毕之后,将对方背在了身上。
\"你……活不活的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杨树生将对方的身体背在背上,沉重的感觉要仿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颤抖的双腿快速踏出,将脚下的血水踩得四处飞溅。
他所待的地方原本就是靠近最前线的战壕,如今周围也再也看不见其他活着的战友了。
他只能凭借着记忆向着基地方向跑去,双腿上传来的酸胀感并没有影响他奔逃的速度,凹凸不平的地面也无法让他再次摔倒。
杨树生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他依旧在奔逃。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淡了下去,耳鸣仿佛取代了所有的声响。
“小妹……”
他的耳旁仿佛响起了熟悉的哼唱声,那是小妹在住院期间最喜欢哼唱的旋律。
那仿佛是战场之中的一道天籁,将他急促的喘气声掩盖,让他脚下已经虚浮的步伐再次稳定了几分。
“呼……呼……”
杨树生喘着粗气,他有些溃散的瞳孔逐渐聚焦了几分。
但他看见的东西却让他的后背冰寒,整个人就如同被巨锤重击了般呆愣在原地。
“路……呢?”
绝望感攀上了他的心头,他的身躯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巨大的虫型母巢恶兽尸骸将整个撤离的线路都压在了身下,那恶兽尸骸之下还伸出了一只早已僵硬的左手,雨水打落在那僵硬的左手之上,没有其产生丝毫的动静。
杨树生看着那伸出来的左手,仿佛自己便是下一个死在这里的人。
他想要崩溃的大哭,但却是怎么样也哭不出声来。
他的双脚擅自的动了起来,想要往前来的通道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