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奴隶目睹着此番风云突变的情景早已是一惊一乍的,和芯儿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玄法师现在有危险,因为云锦国皇帝已经开始对他有所戒备,他才会另外派出禁卫军的人来当卧底。你能帮我去把这消息传达给练姐姐吗?让她去劝说玄,这样一来玄也许会洗心革面,放弃继续当云锦国棋子的念头。"启审视着她,满腹狐疑地问,"你帮他干什么玄跟你有什么关系"芯儿如热锅上的蚂蚁,"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现在时局紧迫,你若是想从我这讨报酬,等我出了这天牢自会遣人好生报答你。"启摒住了呼吸,她难道是要劫狱逃难不成可从她的口气不难听出她背后一定有身世不凡的人物默默相助,不然凭她这点能力逃出去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而且现在云锦国妖雾横行,她即使侥幸逃之夭夭,也自然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但他不敢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他脑海里闪过一个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想法:或许是他那风烛残年的爹爹,现在依然威震八方的统帅他也许是从他俘虏了她从战场上凯旋归来时,被她那双犹如阿琦遗失在人间忘记带上天国的淡紫色眸子所蛊惑,那要舍命营救她并娶她也是不足为奇的结果。
"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等我回来后,把你为什么做这件事的理由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因为我已经等不及了。"是等不及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为了暗示他去捉玄法师,好跟皇上交差说在国宴上杀害使臣和默陌两人的元凶就是他。
启迫不及待地溜出了戒备森严的天牢外,去找玄法师,不过他可不是真的要帮芯儿去给练儿传话,这宫里除了她谁不知道现在皇上看中了练儿,兴许现在正在临幸她,要是这个时候他把玄目前的危难转告给他,练儿绝对会心急如焚,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妒忌起他来?那玄法师面临的危险可不止是云锦国丧失对他的信赖那么简单了。他只是急于要在玄法师那里套到点口实,找出芯儿背后最牢固的靠山究竟是谁。玄的住处离京城至少有二三百里之远,策马大概也要个四个时辰才能到达。眼看着东方要露出鱼肚白了,要是在此之前他要被发现擅自离职潜逃,皇上可是要把他满门超斩,因为他表面上就因为“加害”了宫里的重臣而被贬职去罚当狱卒的。启还是打消了去探访玄的念头,连夜又匆匆赶回天牢,他其实并不怕他会被皇上发现后满门超斩,而是那之前差点杀掉芯儿的大汉现在会不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又下毒手,他还要在天亮的时候把他捉拿归案,了解他的一桩心事。待他走到天牢的门槛前,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伫立在那道门槛后,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眸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启,身穿与当下翠雀国萦绕着的死亡气息格格不入的朱红长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种用龙血树结的果子汁液,实际上这果子是融合了成千上万个冤魂身上的血渲染而成的,据说只有真正的天龙之子穿上才没有带有糜烂气息的血腥味。启感到十分唐突,这个国家什么时候无缘无故地冒出一个太子来?他的问话里带着质疑的口气:“太子殿下?”末榕和蔼地微笑,“这声太子殿下还是让咱俩的兄弟情分反倒生分了。”启早注意到末榕身边带着一行训练有素的禁卫军,想必是有皇上密旨来天牢要人的,否则禁卫军这般贴近皇上的核心组织岂是他区区一个太子能使唤得了的。
启迫不及待地往天牢里大步迈去,他一定要亲眼看到芯儿是否安全,那大汉是否服服帖帖地在牢里呆着,或者是,被芯儿昨晚的那一刀弄得失血过多而死。他可没有向末榕盘根问底关于他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当上太子的心情。可是末榕使了个眼神,昔日还是启的麾下的禁卫军把天牢的入口堵个水泄不通。他们带着歉疚的神情,不敢正眼看启一眼。启收敛住满腔怒火,"太子殿下为何不让我进去我虽然不再是当朝的统帅,但我现在也是看守天牢的人,您即使是太子也无权妨碍我!”“你也有自知之明啊。今天看在是昔日兄弟的份上,实话说今天我是来帮兄弟你来抓走云锦国派来,目前正在关押天牢里的那个大汉,因为,他刚才差点害死了芯儿。就在你还没赶回来之前。我来这里的时候要把她一起带走,放心,不是因为怀疑她也是底细的原因。”启攥紧了双拳,毅然决然地朝他摊牌:“如果这个太子是别人当上的,我会不惜代价来求你;但正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不会求。”末榕眼里隐隐闪着妒火,却又被他强烈克制住了:“我本来是要带她离开这里,不过当我赶到天牢里时,那大汉和芯儿在天牢里厮打起来,芯儿已经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她满口都是'你为什么选择自私地死在这里不敢逃回去?到时候巫女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还算是大丈夫吗?连心上人也捍卫不了,还有什么颜面去捍卫整个国家?!'那大汉一听到她说巫女两字就如一头千疮百孔的猛兽般□□道:'是你昨晚戳我的那一刀让我的计划全部都荒废了!你不配提到她!'说罢便把她用蛮力压在身下,把她用来戳他腿上的刀横在她喉咙上,长满老茧的手漫无边际地在她身上来回游荡,'你既然耽误了我的计划,就准备接受我的惩罚,再把你送去和巫女作个伴,你到时候记得帮我转告她一声,洒家很快就会去见她了,让她别着急算我求你了"这看起来一介莽夫的家伙却手一软,号啕大哭起来。趁他注意力分散的当头,我使了个眼色,禁卫军便蜂拥而上,不过那大汉武功高超,十多个人同时围攻都被他打个头破血流,还是芯儿逮住机会从他手中抢了刀子刺中他要害,才削弱了他的些许气力,现在他被禁卫军五花大绑,准备天一亮就押送到宫里跟皇上请赏去。”
“他有什么价值,可以使皇上对你有所褒奖?他只不过是差点要杀了一个天牢里的囚犯而已,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又何罪之有?太子殿下想必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小题大作了吧?”启嘲讽地反驳道。“有没有价值,是由本太子说了算。带走!你今天擅自潜逃的事看在往昔兄弟情谊的份上就放你一马。”启不得不给末榕一行人渐行渐远的押送大汉的队伍退让,却瞥见大汉的神情是置生死于度外的安详,难道是他故意就擒,目的就是找到一个结果他性命的机会?忽然,他的身体每道血管仿佛被注入了铅一般,紧接着便是万箭穿心般的剧痛一点一滴地渗透进他的四肢,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在他昨晚离开宫里的时间太长,妖雾的毒性开始蚕食他的生命。他此刻只是害怕,要是芯儿万一真的有贵人相助逃了出去,而他却还幸存下来,那他到时候岂不是不能死在她的身边?她难道连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心愿都忍心视而不见么?不行,只要还没等到他阳寿已尽之时,绝对不能让她从这里逃之夭夭……他步履维艰地勉强支撑着渐渐不听使唤的身子进入到天牢里最隐秘的一间芯儿所在的牢房,芯儿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晚更加地赢弱了,但绝对不是因为她也中了瘟疫的缘由。她用审问的目光盯了启片刻,“末榕把他捉走了?”“是。还说要交给皇上。。”话说到一半就已经目光涣散,如一团烂泥般瘫倒在地上,仿佛永远都不会再醒来。在眼前这曾经令他昏昏坠入爱恨交织的无尽深渊的世界,逐渐幻化为一片静谧的混沌漆黑前,他心满意足地看见了芯儿那忧心忡忡的神色,他暗暗在心里立誓,若是他还能从鬼门关里九死一生,他一定要与她双宿双飞,哪怕他和她之间的缘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他也会让她尝到对这段他用命换来的羁绊的苦果。
此刻,浮现在启眼前的那无数个幻影好似死神张牙舞爪地狞笑,在向他敞开另一个世界幽深玄妙的大门,他气若游丝地任由自己的全部神智漂浮在这种犹如五脏俱焚般垂死挣扎的状态,在死亡的虚幻和现实的界线之间的徘徊中放弃了求生的契机。但是,明明被这绝望的泥泞中沉沦的他,在他的眼神拼命地聚焦在用柔弱的双臂环住他脖颈的芯儿的一刻起,他才醍醐灌顶,原来他自己明明知道只要远离翠雀皇宫十里开外的地方就会必死无疑,因为宫里有练儿作法保护着皇家,他却故意在昨晚连夜溜了出去,中了妖雾,这表面上只求一死的绝望的背后其实只是一种向芯儿示弱,他想贪图获得芯儿的同情,更大的原因是,自从他机敏地察觉到只有芯儿她一人没有身中妖雾的毒害,强烈的预感无时不刻地在提醒他,她身上很可能有诸如此类的可以防止毒雾侵蚀身体的能力,但她却很隐秘地把这种关键的能力藏匿了起来,不让翠雀皇室的人知道,包括末榕。正因为他意识到了这点,他才会在妖雾刚刚在京城里横行的时候,在她倒地装病的时候配合她,装作不知道她其实完好无损的事情,在皇上派来的人面前配合她表演得天衣无缝,他才会潜意识地连感到自己快魂飞魄散的那一刻,还把芯儿当作救命稻草,她既然精通如何防御妖雾的能力,就一定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可他明明清楚他在芯儿心中的分量与和她的玩伴末榕相比是无可比拟的,但他看在她现在对他的死如此表现得痛彻心扉的份上,就冲这点,不管她的悲伤是真是假,他还是愿意自欺欺人地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命,作为衡量她对他和末榕哪一个在她心中的价值的赌注。这场博弈已悄然开始。
当末榕将云锦国送来的探子送到朝堂上,龙椅上却空无一人,只有平日服侍在皇上身侧的侍卫一脸歉意地向他叩头行礼,“太子殿下,陛下暂时有要事无法脱身,请您还在此耐心等候。”“这都日上三竿了,虽然我朝昨晚的确遭遇了如灭顶之灾般的劫难,死了很多人,不过父皇也不可能会为此焦头烂额到这等程度吧?更何况儿臣有对国家有举足轻重意义的情报商议,皇上无论如何都要来见儿臣一面!”那老态龙钟的侍卫一想起皇上在起床更衣时让他不要把拂晓之时发生的事在他还没决定是否上朝时,如实相告给任何人,更是唯唯诺诺地长跪不起,却始终守口如瓶。“连朕都不敢为难爱卿,就太子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也敢在这般忠心的老臣面前对他百般苛责?”皇上的双颊上那沾满血污的痕迹,让本来就在一夜之间就遭遇了多灾多难,却得益于昨晚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的那股神秘力量捡回一条性命的朝臣,包括刚被册封的太子末榕都不由自主地替他倒吸一口冷气。“父皇,您脸上的血是从何而来?是否有人妄图刺杀您?方才儿臣刚上朝时,最先担心的是您的龙体是否依然安康,因为昨晚的事”一旁精通阿谀奉承的老侍卫比太子更深地体会到了皇上此时在因为昨晚保护他的那个巫女的事而心乱如麻,根本无心理会朝政,便焦急地朝末榕眼色示意他见好就收。可惜此时刚当上太子,急欲要在父皇面前展现自己的一番才干的末榕领会到了,但视而不见,见父皇沉吟半响仍不肯开口作答,便转移话题,“儿臣知道昨晚刚册封我为太子的事,一时间难以让天下信服,不过儿臣担当得起太子的魄力和才干,燕雀谙知鸿鹄之志焉!因此今日臣刚在关押云锦国的奴隶的天牢里掳获了一位颇有来历,很有可能是云锦皇室遣派来的内奸。”
“你还信口雌黄,这就是你昨晚所谓跟朕承诺的所谓的雄才大略?你手上连关于他是奸细的证据都是两手空空,该怎么佐证他的真实身份?即使是奸细,那么他对于朕来说又有多少价值?没准不止他一个,照你说的这句'很有可能',那么朕可以断定整个押在天牢里的奴隶都是奸细喽?"皇上的怒火隐隐地透过他那充满血丝的眼睛。昨晚,他只记得他逼练儿和他陪酒,实际上是把她药倒,他还一直对她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从在国宴上她冒冒失失地借她哥哥的名义闯进热闹非凡的人流中的那一瞬后,对于翠雀皇室不能接纳任何沾染邪术之人为妃的金科玉律第一次开始唾弃起自己崇高的皇位,和她好不容易又能以拯救苍生的名义出现在他身边,他只想满足自己那死灰复燃的心,他第一次开始期盼着这场灾祸不要休止,这样她就必须继续守护他,没有任何理由逃之夭夭。直到她醒来为自己失去贞洁而无论怎么哭得寻死觅活的模样,他还是收起了和她截然相反的无以复加的欢畅神情。即使不能够作为妃子,生的龙种也不能够被皇室认同,但能让她寸步不离自己已经是苍天的恩赐。她却在那个节骨眼上,说出了一个必须要和他天各一方的秘密:她若是在日上三更还跟那个令她丧失童贞的男人在一起,哪怕是她和他对视,他看向她的眼睛就会吸收太阳全部的炽热并如数反射到她身上,将她整具躯体都会瞬间焚烧殆尽。
这本来是她当初刚决心跟随玄法师的父亲修行巫术前,是玄法师骗她说,要想作为一位真正的巫女必须要在入道前接受这种保持自己贞洁的咒语,否则再怎么潜心修行也只是付诸东流罢了。她当时太过纯真,不假思索地答应他接受了这个将会束缚自己一生的这个咒语,当时她并不知道接受了这个咒语的后果将会是什么,也没有长心眼过问玄,直到她被玄施了这个咒语后,玄才告诉她如果她破戒的下场会是多么地惨绝人寰。她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与玄的关系产生了一道无法化解的鸿沟。皇上虽然对练儿的解释难以置信,但他不管这到底是不是她为了躲避他而故意捏造的一个借口,只是垂头丧气地对着一脸彻骨的绝望的练儿缓缓开口,脸上的皱纹似乎比昨晚更加地深刻了,“你走吧,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你要是恨朕,就最好这辈子休想再踏入这座城一步,因为我不会给你从昨晚宠幸你开始就按理应得的名分和地位,我也无法忍受看到我看中的女人在我身边过着无名无份受人□□,我却碍于王室的腐朽陈规而不敢保护你的日子。”练儿已经穿戴好巫女的行头,恢复往常一样的冷峻面孔,向皇上行礼,却始终不敢直视皇上那张自怨自艾的脸:“在贫道自行告退时,能否派人带小女去天牢探视那位叫做芯儿的女奴?”一位声音听起来稚嫩,实际上浑厚又充满着意气风发的洒脱的少年幽幽地开口:“你去探望芯儿做什么?想不到你一个不闻世事的巫女还对这种战败的亡国奴这么上心…”
一旁的侍卫对少年纷纷行礼道:“太子殿下。”练儿的脸僵住,这个人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太子了?面对末榕太子具有穿透力的眼神,好像是想探寻她到底和芯儿是什么关系,不过她还是镇定地辩解道:“贫道与芯儿自幼乃是义结金兰,情同姐妹,自从她被误认为是云锦国的人并被抓去当奴隶时就毫无她的消息,贫道日日挂念,直到听说了她的下落,便一直想为她洗清被无故在两国战乱中被抓去蒙受天牢之冤,她是和贫道一样是本国人,并不是所谓的亡国奴。贫道可以在此作证!只奈无人可以信任贫道的只言片语,除了皇上…”练儿最后一句话有点为了救芯儿向皇上献媚之嫌,虽然皇上明知练儿不会倾心于他,但他听到这谎话心里依然被自欺欺人的甜蜜酥麻地浑身发软。“所以,你就来'求'父皇求了一整夜?想不到行巫之人的能耐总能超出人的预算。结果如何呢?”他的父皇此时脸色已经在酝酿着一抹杀气,他连忙见风使舵,摆出一副恭敬之态正色道:“父皇,请派给儿臣几百位禁卫军的人,陪同儿臣前去天牢。儿臣绝对不会让父皇失望。”皇上叹息道:“准。你把这巫女一同带上,让她去探望她的那个女奴罢。”练儿的脸上好不容易浮现出一抹动人的微笑,“谢皇上,贫道先告退了。”
末榕带练儿跳上了马,他却让练儿坐前面,他坐在她身后,用他的双手稳稳地帮她握住她那双攥着马缰的素手,她的脸有些滚烫,但还是克制住了要回头望一眼他的冲动。可他却抬起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扭向他,与他的视线不自然地交汇在一起。他指向紧随在他身后正在缓慢前行的由几百禁卫军组成的庞大阵营,颤抖的声音隐忍着一种厚积薄发的感情:“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付出了对自己而言最惨烈的代价,你对她的姐妹之情比起我对她的情意而言,你是有多么地微不足道了吧?我还要让芯儿明白,她没有你这个从小就患难之交的好姐妹也罢,但她不能没有我。”
朝堂上,末榕的思绪与他父皇的一样,依旧飘忽不定地停留在今天拂晓时刚替他父皇送走练儿,并带她去探望芯儿的细枝末节,还有他在马上对练儿说过的那一番令他心潮澎湃的话,和芯儿见到练儿后两人相拥而泣的温情场面,芯儿完全忽视了他,不过他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再等等,因为只要在父皇面前瓮中捉鳖,把这云锦国的奸细带来给父皇,等父皇给他记上一功,那么就距离他当上这个太子的目的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不过,当他意外地发现芯儿怀中的紧闭双眼的启时,心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启…他死了?肯定是死于毒雾所熏染的环境之中,看在他生前曾是我好兄弟的情份上,要不然我就命人把他的遗体找个静谧的地方好生埋葬了吧。”可芯儿死活不肯把启交给他,一边把他抱得更紧,一面颤颤巍巍地摇头说:“他没死,他只是太过操劳,他只是需要歇息段时日,就由我来看顾他,再说他可是当朝将军之子,你擅自把他埋了,你该如何面对将军?这么做只能让你这个刚崭露头角的太子在朝廷上树敌而已。”他本来想反驳芯儿,执意要找太医来验明他是否死亡,好找个绝佳的理由把他埋了,除去一个也和他一起争抢芯儿的强劲对手。但他看芯儿眼里透出的一抹奇异的要誓死保卫启性命的明锐光芒,他无奈只好败下阵来,竟然有些祛生生地为了熄灭芯儿对他那股倔强的怒火,妥协了。“既然,他还活着,就有劳你好生照顾他吧。”他的口气比刚才的松软了许多。反正他这点吝啬的让步也只是因为她坚信芯儿在牢里饱受煎熬的日子已经为时不多了。很快,我就会让你永远离开他的。
“太子,朕正在等着你的回答!你必须拿出铁证来给天下一个交代,这个人到底和云锦国是否是一丘之貉?”末榕这时才在朝堂上骤然回过神来,他冷静的头脑使他不假思索地一字一句答道:“这个壮汉的额头右上方有块独特的兰花图案,象征着云锦皇家守卫。由于要方便替皇上行动,此图案就经过特殊处理,所以明眼人光看肯定是瞧不出来什么,不过…”他一想起芯儿在他问她该如何证明这大汉是否是逆贼,这样好同时隐瞒她也和云锦国宫中巫女有关联的秘密,然后芯儿透露给他的那个关键的证据。“用明火在他的额头右上角烤约莫半柱香的时辰,那块兰花标记自然会显出原形,而且不会烧着他一根寒毛。请父皇准儿臣一试。”皇上一挑剑眉,示意旁边的护卫端上一盆明火来。只见末榕用桃木从盆里挑出一点火苗出来,缓缓地把火放在大汉的额头右上角不停地转动,群臣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诧异的目光来。那火苗好似在大汉皮肤上跳动着,又好像是大汉本身额头的脉络都持续膨胀,变幻出青蓝色的光彩来,不到半炷香的时辰,果然那色彩逐渐生成了幽兰那血红的花苞,末榕把火苗吹灭,那花苞又自己舒展开明艳的花芯,颇有招蜂引蝶之态。趁皇上都看呆了的时机,末榕连忙扑通一声跪下,洪亮的声音响彻恢宏的宫殿,仿佛硬要刺穿搭建起宫殿顶端那些无坚不摧的翡翠。“皇上,人证物证俱在,恳请皇上把误认作是云锦国逆贼并被关押进天牢无端受苦的奴隶阿芯,指给儿臣,纳为本朝的太子妃,才是儿臣想要的捉拿真正云锦国逆贼的报答!”
“纳那个女奴为当朝太子妃的事也不是朕不允许,只是当前因为妖雾横行的事本来就已经搅得朝纲紊乱,天下人需要一位身世不凡的女子才匹配得上未来的国母,否则我朝该如何在诸国之中树立信誉?那女奴虽是我朝的百姓,但终究身份不明,让她当太子妃着实难以让天下人信服。”皇上的一番话顿时让偌大的朝堂陷入一股微妙的氛围,若是说周围的群臣都是以旁观者清的角度看太子笑话的,倒不如说是他们在眼巴巴地期待皇上是否会下旨,网罗他们当中的一位女眷选作太子妃的不二人选。然而,皇上的最后一句话却犹如当头一壶冷水无情地浇灭了他们的妄想:“既然那女奴是被冤枉的,那就把她释放出来,暂时先好生让她在宫里留住一阵子,朕得好好考虑考虑。若是她当不了太子妃,就打发她回故土,过与世无争的日子。怎么样?太子,朕已经对你中意的女人够宽容了吧?”此话的意思就是他们暂时对于向皇上进献他们的各家名门闺秀竞选太子妃的事无从下手,从他要宽待那个女奴阿芯的旨意来看就说明了一切。末榕一想起芯儿跟他说过的她还要滞留在天牢救启的使命,就立即不断磕头道:“父皇,依儿臣看来若把阿芯释放出来并养在宫中恐怕也只会遭人闲话,毕竟天下人还是会把她当作云锦国的人,在父皇尚未决定向天下人确凿她是本国百姓的身份。儿臣就算是再执意要她,也不能不为朝廷的名声考虑,只能再让她在牢中呆一阵子。这才是一位太子应尽的本份。”皇上脸上终于绽放出快慰的笑容:“吾儿真懂得替父皇着想,那就再任她在天牢幽禁一阵子了。”
幽深的天牢内,除了身上有云锦国巫女给予的防妖雾的灵药的芯儿和被她所护着的游离于阴阳两界,昏迷不醒的启外,牢内已经尸横遍野。没有一个人能够招架得住妖雾无声无息的侵袭,在启昏迷后相继魂飞魄散。若不是惦记着芯儿的末榕到天牢再一次看望她,天牢里的尸体早已散发出使人作呕的腐臭,即使真正的地狱比起这里恐怕也有过之而不及。唯独她,和躺在她身边对周围的事物浑然不觉的“好兄弟"启。明明是来看她的,他却附身盯住启安睡的面容,找了个合乎常理的借口:“我是来看看,你把我的兄弟照料得如何。”芯儿长长地舒了口气,早已干裂的朱唇吐出几句话,却让末榕跌入到到失落的重重低谷:"他已经被我医好了。这些天我夜不能寐,总算保全了他的性命。只是,就要靠他自己的元气什么时候能支撑他醒过来了。”末榕环顾四周,现在才反应过来空气中全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尸臭味,他厌恶地捂住鼻子,命人把牢里的尸体都从牢里搬出来清理到荒郊野外,一面又心疼地想:芯儿为了救这个男人在牢里忍受的这艰苦卓绝的一切,到头来还只是会虚掷光阴的啊。“你为什么选择呆在如此穷凶极恶之地,还要奋力救回他的性命呢?你明明可以救出牢里其他同样即将垂死之人,为何却置他人性命于草芥,偏偏选择救他?”芯儿竟有些迷茫地答道,“说来也怪,我自从第一次见了他,就总觉得我在哪里遇到过他,并且还和他有过什么交集,但我却真真记不起他到底为我做过什么事。我一直对他都抱着无比的歉疚,总固执地认为自己有什么亏欠着他的。”她眼睑低垂,骨瘦如柴的她,反而把之前她那清丽脱尘的鹅蛋脸格外呈现出一种女人特有的楚楚可怜的娇态,可那凝望着昏迷的启的双眼在微笑时犹如月牙般弯成一个柔媚的弧度,好似是给她那张脸平添画龙点睛之笔,一会她眼里的微笑又转瞬而逝,难道是在害怕他将会长眠不醒么?
“我来找你,是为了保我兄弟周全。只有他周全,你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并且你会走出这可怖之地,展开新的人生。我再问你一遍,你要如实回答我。你敢确定我兄弟已经被你的药医活了么?”芯儿一脸无辜地连连点头道,“我对此坚信不疑。他一定能活下来。”末榕的脸有些发白,犹如死神附身般散发着令人寒毛突起的气焰,“我信得过你。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天牢里几乎所有云锦国的奴隶都因瘟疫惨死在牢中,就仅仅只有你和启两个人如此巧合地存活了下来。不过所幸皇上是清楚你是练巫女所要保护的人,所以你存活下来这一点皇上是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过问此事。至于皇上为什么要看在巫女份上包庇你,此乃后话,等你出了这地方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当务之急是,你现在不用怕皇上,而启可和你不同,如果要是被皇上得知他也活了下来,那启可就陷入极大的麻烦了。因为皇上不会像包庇你一样地包庇启,可以在天下人面前隐瞒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可疑事实。你想一想,若是被天下人知道启活过来的原因是因为你用你手上的灵药救了他,而皇上明明知道你有灵药秘方却不肯透露给天下人,就会引起百姓的不满,毕竟现在谁都急需能找到治愈瘟疫的方法。一旦百姓知道了灵药是云锦国的人给你的,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两国现在的关系本身就很紧张。你难道宁愿被冠上卖国贼的头衔么?”芯儿带着一种揪心的沉痛,闭上了眼睛,无声的缄默后,芯儿有气无力地说,“你说该怎么办,只要能让他活下来,我都会照做。”末榕假装语重心长地说:“把他交给我,我会把他当作和其他的死尸一样带出这天牢,外人自然会以为他已经死了,不会引起怀疑。等我把他带到一个安妥的地方,自然会细心照料他,直到他醒来,到时我再放他远走高飞,远离这翠雀国。”芯儿用手替启把他鬓角的乱发梳理好,拂去他脸上散布的灰尘,便默默地放开他,双臂环抱双腿,背对着末榕把头埋了下去,似乎是不愿看到要亲眼和启离别的一幕。末榕叫住了正在把牢里所有的死尸一个个搬运到外面的侍卫,用手指了指躺在芯儿牢房一侧的启,“把他也带走,同那些尸体混在一起。记住,他已经死了。”耳边即使传来芯儿嘤嘤的哭泣声,他也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随着他手下的侍卫走出牢房的一刹那,天牢的门又吱呀的一声应着他们冷冰冰的脚步合上,不留一丝外面和煦的霞光给牢里“唯一”熬过了天灾的芯儿。她抹去眼泪,目光呆滞地盯住启的指甲在她脖颈旁掐出的印迹,方才在末榕还没进来的时候那印迹上还绽放出了点点血丝,可是被她刻意抹去了,为了配合启。她依稀记得,启用手摁住她的头,使她贴近他,耳语道:“从今以后,我的这条命就便是你的了。”她一直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她也不在乎他到底要如何去报答她。这一切,包括她第一次起善心要冒死搭救他,都是起源于他和她之间的说不上是缘还是前世结下的孽的羁绊。在他与她第一次萍水相逢开始,一切都已种下了因果。而她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把他交给了一直称他为好兄弟的末榕太子,是因为他说他和启的关系匪浅才相信他的,不过至于他们俩是否如同末榕所说的那样好,只有启心里最清楚。她救他,只单单地为了结束他和她之间的这段羁绊,她乞求苍天最好和那个男人老死不相往来。只因为她已经不由自己地意识到,只要他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命运总是一波三折,她只想完成为爹生前未了的复仇心愿,杀掉她的皇叔,也就是云锦国的泉帝,她此生就别无所求了。她更害怕这个男人日后会形成在她要实施她的复仇大业的拦路虎,不知为何,她潜意识中一直在警醒她这一点。
末榕太子亲自看守着负责把云锦国奴隶的尸体都搬运到皇宫外的断生山一带埋葬的禁卫军,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极为偏僻的接近翠雀与云锦两国边疆的断生山。这里稀无人烟,就连象征着死神使者的野鸦都不屑栖息的地方。末榕指了指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的其中一具,命令手下将他拖下来,安放在地上。“这个人就交给我了,你们就直接把其他的尸体在这里埋了便是。”说完他便拧紧眉头,伸手将启的肩膀搭在他的双肩上,便就这么扛着他的尸体吃力地一步步地独自走到山林深处,然后从袖口掏出事先早已准备好的缰绳,把他手脚反绑在一棵粗壮的百年大树上,等将他整个身子都绑得结结实实的以后,他用随身的剑砍下几根枝条,在地上生火,“启哥哥,我承认我这么做对不起你,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和我在争芯儿的缘故,如果芯儿铁了心要选择你,我会无话可说地尊重她,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因为你是当朝大将军的儿子,又是很有可能会继承将军之位的下一任人选。只可惜了我们这些年来如此要好的手足之情,尽管以前我跟在你身后低声下气地任你指使,但我从不觉得委屈,从来没因为你看不起我而怨恨你。你对我这么蛮横的原因想必是你也知道,将军和之前收养我的宰相大人在朝中的关系一直极为不和,我此次当上太子之位,日后将军也必定会把我当作和宰相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而打压我这个还没站稳脚跟的太子地位。他也是怕我会帮宰相,威胁到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很正常。所以,我也只能杀鸡敬猴,牺牲你来给你的父亲大人来一个下马威。我也怕他会害我的呀。”当他说这最后一句话时,他枝条都堆积在启的脚下,把生起的熊熊火把点燃那堆环绕着他的木柴,一边说,“放心,我会给你保留全尸的,不然怎么能给将军大人看到我的'诚意'呢?”
正当他举剑正要砍下启的双手双足,当做他留给启父亲用来日后悼念他儿子的纪念品时,突然环绕在启脚下随风舞动的星星火花唰的一下应声熄灭,四周的一切都瞬间定格,就连偶尔飞过这片山林上空的三三两两的飞禽都定在半空中无法动弹。末榕还在纳闷道,妖雾不是还笼罩在翠雀国的天空中,按理说只要是飞禽只要触碰到了致命的妖雾就会必死无疑啊。可是,怎么还有飞禽可以活着飞过这片好似可以扼杀一片光明的阴霾天空呢?正当他发愣的空当,天空中的墨黑色妖雾,忽然它们不约而合地汇集在一块,不停地旋转最终压抑成一片混沌的暴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末榕整个人团团包裹,要把他活生生地吞噬在这一片已经掠去成千上万人的性命的黑洞里,顿时日月无光,就在末榕被妖雾滚滚给淹没的那刻,启同时也因为一个远处传来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呐喊的回音,从四面八方苍劲有力地刺进他稍有清醒的神智,好似要震破他的五脏六腑,迫使他无法继续装作沉睡:“不要再装下去了,你快逃!逃的远远的…”同时末榕那团本来是要燃起烧死他的烈火又重新点亮,如蜿蜒的龙一般跃动着盘旋在启的头顶上空,冲他喷射出点点火花,把末榕用来捆绑他的那棵树顷刻间熔化为零零碎碎的灰烬,他的手脚一获得自由便急切地朝那个为了帮他藏匿在空气中的那个声音所来自的未知方向喃喃道:“是谁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
天牢的芯儿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她顿时眼冒金星,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从内心深处传来的另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在连绵不断地回应着外面传来的人群翻江倒海般的的轰鸣:“妖雾褪去了!灾难终于结束了!不幸中之万幸啊!”“感谢末榕太子为我们除掉了引来妖雾的云锦国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