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清念落下一句话后缓慢收了剑,她垂下眼眸沉寂了一瞬后才轻声补充。
“他们已经死了,如今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给他们,留个全尸吧。”
轻飘飘的话语中包含了浓厚的情绪,北灼言心颤了一瞬,他默默收起了剑,“好。”
弗清念未曾抬眸,她抿着唇如幽魂一般慢慢向归元山上走。
山脉被冰封后纯白一片,终于有了几分仙山的模样。
归元山极其高险,刀削斧刻般锋利,直插云层,宛若通天。
就算是修士御剑飞行都得好一阵子才能登顶,可弗清念却选择了徒步。
她踩着那杂草丛生几乎无人踏足的石阶,一步又一步地慢慢走。
记忆随着相似的场景缓慢倒退,久经多年后也不曾蒙尘。
天高日暖,万古长空之下仙人踏空而立,锦衣华袍,慈眉善目。
从天南地北而来求仙问道的人如同此刻,踩着平整生着嫩草的石阶步步登天。
只是那时,人群熙攘,叽叽喳喳的声音沸反盈天,鲜活而热闹。
尚且年幼的她,和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几个自来熟小孩,像这样一步步爬上这座山。
拜师,吃饭,修行,睡觉,日复一日。
普通而平静的生命。
弗清念敛眸,暂停了回忆。
那些日子,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再想,也回不去了。
弗清念爬山的步子迈的又稳又平,哪怕山高,却也到了半山腰。
比以前爬的快多了。
她这样想着,眼眸微眯,悄悄弯了一下,却紧接着收回,转瞬即逝。
北灼言默默跟着,他看着她脸上表情从怀念愉悦到哀伤悲戚,最后回归平静,死气沉沉。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也跟着心痛难过。
魇障,是心障,以记忆为基所建。
这里,是念的过去。
她同他一样,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怪不得明明那样小的年纪,却总是一副久经风霜的苍凉模样。
亲手斩杀同门是何种心情,北灼言不知道,他没体会过师门情谊。
但想来,和族人于眼前死去并无二致。
她与他,同陷痛苦之中,苦苦挣扎,不得其解。
北灼言安静又沉默,他无话可说。
语言没有重量,压不下波澜壮阔的哀痛。
他所能做的,唯有陪伴。
像之前她带他看日出那样,以最温柔而不经意的方式,暂缓难过。
仅此而已,别无他法。
北灼言伸出手,轻轻扣住了弗清念的手腕,希望借此给她带来温暖。
他没用力,只要轻轻一挣,便能抽离。
念有权利拒绝他的越界之举。
弗清念如北灼言所想一般停滞了一瞬,她动了下指尖,眼眸短暂轻颤。
她迟疑片刻后,没有理会手腕上的温度,算是应允了这样的行为,继续爬着石阶。
北灼言惊讶地望她,瞳孔有些发亮。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慢慢下滑,指尖划过柔软冰凉的手心,小心又强势的穿过纤细指缝。
十指相扣,不容拒绝。
赤霞流焰之芒的红衣从身侧划过,立于高处石阶。
弗清念抬眸,他却不曾回头,只是牵着她往上走。
天地惨白,唯余此间一点鲜亮,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