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缓缓地转身上了坡,脚步略显沉重地来到了六婶子家老宅的那棵大柳树下。她透过窗户向里望去,只见狗子四仰八叉地横躺在炕上,睡得正香甜。之后,她一转身,沿着后坡朝着自家的老宅走去,心中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她只是想静静地看上一会那已经垒起来有一人多高的青砖房子。
此时的光景已然到了四月中旬,院里的海棠树仿佛也被春天的气息所唤醒,已经耐不住寂寞,不知是在哪一夜,就迫不及待地把紫紫的叶子全部展开了,那姿态就像是要迎接它期盼已久的情人一般,在春夜里轻柔的微风中微微地抖动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柔情蜜意。
海棠静静地站在海棠树下,抬头凝望着眼前那黢黑的半高的房影,内心的滋味复杂得难以用言语说清楚。不知怎地,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杨天明,甚至涌起了一种带着酸楚的想念,或许这是一种迟到的爱意。这种想念如同海棠树在微风中抖动的紫色叶子一样,轻轻摇曳,扰乱了她本已纷乱如麻的思绪,使其变得更加杂乱无章。
海棠只觉得身心疲惫万分,她把身体轻轻地靠在海棠树下,这时她的脑海中能回忆起来的,是她第一次被杨天明从背后抱住的情景。那时,她仰头无奈地看着夜空,只觉得背后那宽厚的胸膛是令人讨厌的。然而,而今她却觉得这海棠树干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稳稳地擎住了她那犹如千万斤重的纷乱思绪。
海棠就这样安静地站立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海棠把俺当人看,俺给海棠看房子。”随着这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黑影突兀地站在了海棠的面前。
海棠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大跳,心瞬间如同受惊的小鸟,扑棱棱地急速跳动着。当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是疯子来喜的时候,只见疯子来喜依然像以前一样,笑嘻嘻地望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中透着一股单纯与真挚,手里还不停地把玩着她给他的那枚银元。
“你个挨千刀的来喜,吓死我了,去,一边去。”海棠满心烦躁地轰赶着来喜。来喜倒是很听话,乖乖地走了,嘴里依然笑嘻嘻地喊着:“海棠把俺当人看,俺给海棠看房子。”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渐渐远去。
海棠呆呆地看着来喜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迷茫和困惑。忽然之间,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活得竟然还不如疯子来喜那般简单纯粹。此刻的她,思绪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不停地在内心质问自己,究竟现在算个什么样的人?
是那个老实巴交、勤勤恳恳操持家务的庄户女人?可自己的行为似乎早已偏离了这条道路。
还是那个因丈夫离世而偷情的寡妇?每当想到这个身份,她的心中就涌起一阵羞愧和自责。
又或者是那个被人指指点点、说偷汉子的女人?这个标签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难道是土匪的女人?一想到这个可能,她感到既恐惧又无奈,因为这意味着她要时刻面临未知的危险和世人异样的眼光。
还是那个为了生计,靠身子赚钱的女人?这个想法让她觉得自己无比肮脏和下贱。
或是那个过街被村里人戳着后脊梁骨、被骂作骚女人的可怜人?还是那个杨家大院仇人的情妇?每当这个念头闪过,她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无法自拔。
亦或是那个男人见了都想日的骚狐狸精?这个评价让她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怒。
海棠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混乱不堪的身份认知,不知道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
海棠对于自己身份的认同感,在这一刻已然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混沌状态。她满心迷茫,思绪纷乱如麻。她深深地觉得,之前自己内心所怀揣着的那些美好的爱情期盼,实际上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和纯粹。那个人的感情仿佛被层层包裹在错综复杂的家族事务之中,犹如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一个人想要从中挣脱出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文之武即便他上了山,做了土匪,自以为天下老子最大,可他终究也没能逃脱柳红屈死所带来的爱恨情仇的纠缠。这纷繁复杂的情感纠葛,就像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他紧紧束缚,无法脱身。